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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师父您是人像大家,不是应拜孟大家或颜大家更好么?”沈妉心不解。 蔡寻呵呵一笑,揪了一下稀疏的胡须道:“这便是你愚钝之处,山川风光终究是山川,再如何壮丽辽阔远比不了亦真亦幻的人像来的更震慑人心。” 沈妉心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猜到了结局,“所以您最后并未答应她。” 蔡寻点点头,笑容无奈,似有些歉意的道:“故而昨日她见着你,应是存了怨气,此事怨不得你。” 沈妉心仍是不解,“徒儿是愚钝,既然她资质不凡,您为何不答应她?” 蔡寻轻叹一声,幽幽道:“她的心思老夫明白,可陛下对她的寡淡并非一时半刻,人像画的再出彩又如何。老夫笔下的画中人,容不下她,只会让她愈陷愈深。” 沈妉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蔡寻收了话匣显是不愿再多言。这天家之中的恩怨是非亦不是几句话就能说的清道的明,老头儿指了指一旁的画架,道:“鸾栖宫的人昨日就来讨那副兰溪戏水图,你便替为师跑个腿儿吧。” 一听鸾栖宫沈妉心立马来了精神头,一面寻画匣,一面笑道:“这四公主好大的架势,还得师父您亲自送去不成?” 蔡老头儿正拿起一副厚重画卷,听闻此言毫不吝啬的就给了沈妉心腚上一记,严声道:“你这小子,半月的杂活白干了,此话在这儿屋里说说便也罢了,但凡传出去半点风言风语,是想让老夫白发人送黑人怎么着?” 沈妉心做了个鬼脸,不敢造次,生怕老头儿狠下心来再罚她半月杂活。抱起紫檀画匣就往外跑,一溜烟儿没了影。蔡老头儿提着画卷追到小花园,气的直喘粗气,横眉瞪眼道:“原本为师还舍不得你去受气,这下倒好,可是你自找的!” 沈妉心跑出了逃命的架势,老头儿年老力衰不假,那一记画卷棍也是真结实,屁股现在还生疼。揉着腚又走出一段路,沈妉心止住了脚步,茫然的四处张望。 她迷路了。 于是一路暗骂赵宗谦祖宗十八代,一路逮着人就问,在骂到第十六代的时候终于寻到了鸾栖宫。 金碧辉煌,熠熠生辉,也不过如此吧。沈妉心在宫门前仰着头,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了神。小心的抱着怀中的紫檀匣,一步步迈上了台阶。 出门来迎的是献忠,眼光忒的毒辣,张口就道:“想必您就是蔡大家的那位关门弟子吧?” “正是正是。”沈妉心憨头憨脑的点头,难道她脑门上刻着关门弟子四个大字么?怎么谁都一眼就瞧出来了? 献忠微微一笑,不谄媚不恭维,道:“那真是对不住您,在此稍待片刻,公主殿下尚未起身。” 今日晴空万里,沈妉心抬头瞧了一眼日上三竿的日头,憨笑道:“无妨无妨。” 献忠看了他一眼,微微躬身,转身入了门内。沈妉心没来由的浑身一颤,这阴阳人透着股……邪气!瞬时,她就后悔了,老头儿不安好心坑害徒弟! 殊不知公主殿下此刻正在内庭的凤鸾亭烤着上等红木炭火,喝着熬了十二个时辰的碧珠荷花粥。献忠不急不缓而来,停在赵卉跟前,低垂头道:“主儿,来的是蔡大家的弟子,小人栏在了门外。” 赵卉尝了口御膳房从江南学来的小葱油饼,眉头一皱,弃如敝履,厌恶道:“听闻这个关门弟子还是宋明珏举荐的,可是你相熟之人?之前怎的不曾听闻?” 公主殿下丢弃的小葱油饼正砸在宋明月的胸口,宋明月低头看了看明晃晃的油污,面无表情的道:“不熟。” “是嘛?”赵卉接过侍女递来的绸缎手巾擦了擦手,起身笑道,“吃饱了,该活动活动筋骨,近日风大父皇不许我骑马游玩,小人马劳您大驾给本公主再当一回马儿吧。” 宋明月霎时面如纸色,她一百个一千个不愿屈膝跪地,更何况此时沈妉心就在门外。若是让沈妉心看见,莫提那份屈辱,更怕的是不知沈妉心会做出什么不要命的事来。 赵卉的笑颜如同雪中的寒风,刮的她心窝疼。她宽大袖口里藏着的萝卜拳头逐渐捏紧,在赵卉走来的步伐中又逐渐松开,“怎么?你不愿?” 沈妉心那夜令她动容的胡言乱语在耳畔渐渐模糊,徒剩命中注定四个大字。宋明月清晰的听见自己道:“我愿。” 而后又更加清楚的听见赵卉道:“让蔡大家的得意门生进来吧。” 沈妉心随着献忠而来,就见赵卉意气风发的骑在宋明月的背上,姿势不雅却宛如凯旋而归。宋明月抬眼望着沈妉心,眼中尽是淡漠。沈妉心手中的紫檀匣噗通一声落了地,她慌忙拾起,不敢再抬头。 赵卉越发肆意,对迎面走来的沈妉心道:“蔡大家的徒弟,本公主这无甚好招待你的,唯独这人马是个稀罕物,你要不要也骑一骑?” 沈妉心皮笑肉不笑的道:“不过以人做马而已,有何稀罕之处?” 赵卉笑的灿烂,“前朝公主做的人马可不是谁都能骑,你说稀罕不稀罕?” 沈妉心一脸惊恐,退后了一小步,头垂的更低,“小人惜命的很,万万不敢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公主有天子护佑,自然与小人的贱命不同。” 公主殿下正是得意时,没听出沈妉心这拐着弯儿骂人的隐喻,一旁的献忠公公却是变了脸色,目光阴郁的盯着沈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