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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昌意知道公主目夷说的很在理,但她也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了:“那也可做些别的生计,只要活着,日子就总能过下去。” 公主目夷摇摇头:“因为总是打仗,所以最为赚钱的生意都是军需之物。那样兜兜转转不还是回到了原处么?不过是人没有直接上战场,那维持战争进行的机器,你总是出了份力的。” 田昌意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恼了:“这合着您说的,好似我只要远离了朝堂,就一定会碰上外患内灾,最后还是得和打仗沾上边。” “自然不是,我之所以那么说,也不过是设想了一种可能,凡事设想不能极端,总不能你这么倒霉。”公主目夷这回倒是没有第一时间驳斥田昌意的想法,她只是身处在这临淄夜市,发表着她自己的感言:“人不能生而知之,但既然已身处上位,在其位者谋其政,若是不管谁都认为这样的生活要乐得轻松些,认为肉食者鄙,那么又有谁可以为国计,为国远谋呢?” “您是齐国人,但我没记错的话,王后本是宋国人,不知,我不知您在宋国被灭后,是种何样的感受。”田昌意的视线立时锐如寒芒,但她的语气仍然平缓,“还可平心静气,继续使齐国繁荣昌盛?” “还真的问出来了。原来是已经不害怕我怀疑你的身份和目的了么?”公主目夷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她本来是想今夜不再提与今夜无关的事的,不过世道就是这样,总会事与愿违,好在她也习惯了,“我要说这是和你不相关的事,你大概也不会听吧。嗯,就说说倒也无妨。” 公主目夷主动伸出右手,她再度握住田昌意的左手,烫的火焰与冷的冰块在这一刻都消融,最后逸散在空中的就只是能够将两人都笼罩在其中的茫茫大雾,只是遮住了田昌意的双眼,却遮不住公主目夷的声音:“这是那日我讲过的……当今的齐国王室本是陈国人,陈厉公的儿子公子完与陈宣公的太子交好,后来宣公杀太子,公子完奔齐,历经十世,是在陈国为楚所灭近百年后终于篡齐,陈国的延续便在齐国,你说陈国被灭了么?并没有吧。由此,要说宋国被灭,你我不是还活着么?” 第三十九章 公主目夷的这一段话并不长,但透露出来的讯息与深意却是足够田昌意深究的。绝对不简单,同时,仅是表面那样的想法存在着,就已经是可怕的事实了。 是的,田昌意的一次大胆试探,取得了远超她想象的成果。但这成果,也并非是她想要的。 公主目夷她,是想要以宋代齐吗? 这种话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就是田昌意自己,在这样的念头刚刚浮现在眼前化为实在时,她也是不相信的。 不管怎么说,公主目夷都是齐国的公主,她要问公主目夷的本心,也只是想要确认公主目夷对已亡宋国的看法,从未想过有这着。还有那语句的尾段,公主目夷究竟是知晓了她的身份,还是不知晓呢? 但就算是公主目夷懒得说,田昌意也不能问了。 感觉公主目夷会说出更加了不得话来呢?!那时候会说那样的话,果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就一段话,意味着公主目夷是田昌意毫无疑问的盟友,可是,公主目夷真的清楚完成那样的想法,究竟是代表着什么吗? 哪怕有一刻田昌意是想要从公主目夷眼中看到代表动摇的光芒,但公主目夷眼中饱含的情绪除却足够的冷静与镇静外,再无其他。那似乎是在说,公主目夷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心中有数的,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由此,也无需别人去提醒她的所作所为。 这夜晚的与世隔绝是由田昌意亲手打破的,她自然无法再妄想之前的那个问题没有问出口的情况。 但是,如果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程度,就只会感到困扰了。 虽然不想多管闲事,这时候也不能坐视不管了,田昌意顿了顿,她向公主目夷摇了摇头,是要否定公主目夷的做法:“还是我当日和您所说的,作为人臣欺辱君主,作为人子欺辱父母,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请您不要这么做。” “哦?听起来,你倒是知道我接下来是要做什么了。”公主目夷的眉眼间还是笑容,只不过那样的笑容很浅很淡,几乎无法覆盖那笑容之下所蕴藏的巨大悲伤,“但我没法这样只是看着,如果再不有所行动的话,你说不定会重蹈我母后以及太子哥哥的覆辙。” “……你会死的。”公主目夷淡淡道。 覆辙是什么意思? 而且死,是像齐王后和齐太子一样死于非命吗?但是这两个人死亡的时机和原因完全没有搭边的样子,尤其是后者,田昌意是知晓齐太子无亏是如何死的。和齐王没关系,应当是和齐王没关系的,也绝不会和齐王有关系……毕竟这世间,有哪个父亲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去送死呢? 不过一国君主不同于一般人,如果是那种牺牲会给国家带来好处,的确没有什么是可以好犹豫的,而且齐太子无亏死在宋国,在田昌意看来,实际上是成为了齐宋关系破裂的一种征兆,但在今夜以前,田昌意都是认为其错是在宋国。 齐太子无亏之死,是在于她田昌意。 但是今夜此刻,公主目夷却将齐太子无亏之死和齐王后的被毒杀并列在一起,还嫌不够似的,将她也加上了那名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