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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仲好是知道子绘川所打的关于公子昌意的旗号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本来是在垂死之际被那位子姑娘救起来的,那位子姑娘的为人,他还算知道一些,所以虽然他知道,他也没有戳穿。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邝仲好于此,不伪,只真。 只是空桐陋室有传令说齐人正打算用假冒的公子昌意来动摇部曲军心,若是在空桐之地以外的宋地听到了公子昌意的消息,那公子昌意定是假冒,只用杀了提了脑袋来…… 邝仲好对于这条不像是子绘川手笔的军令狐疑不已。 况且,若是公子昌意当真死了,齐人这么做,不就是多此一举么?近日来,随着济西战事结果的传播,是有传言说那齐国的安平君几乎是和公子昌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这两个人长得极为相像。但这也不构成能够顶替公子昌意的理由。 不管他人是如何惊才绝艳,于邝仲好而言,公子昌意是惟一的。 而于宋地的军民而言,有空桐陋室的一个公子昌意就够了,以他们的眼界,还不能承担第二个。他们也看不到第二个。 只是,只是。邝仲好也会想,如果,那所谓的安平君田昌意真的是公子,他真的要好好问一问那人,为何被灭国的那一日,非要在城墙上死战,以至于被擒被杀呢?王上已死在乱军之中,这留得青山在,有公子在,以后何愁不能重建一个强大的宋国出来呢? 除非是真的如同田不礼那些人所言,公子昌意欲与齐国结盟,让宋国背魏攻魏,都是出于一己私欲。 要让宋国亡国,才是公子昌意的本意。 这样的疑惑开始还只是一个念头,却经由一年的积淀,变成了足以等身的杂乱思绪,无有一个切实的答案能够证明公子昌意死亡的必要性,邝仲好就只能放任这样的思绪继续膨胀。 除了公子昌意本人,谁的答案都不能让邝仲好信服。 忽然,在这逐渐恢复寂静的泗水岸边,远远地,邝仲好看见了一队百余人组成的骑兵正往他这个方向而来。 邝仲好的视力算是平常人中很不错的,他眯着眼想要瞧个仔细,只见一条黑线平缓地从河岸的另一边平移过来,隐约,可以辨认出其身着的是齐人的军服装束。 邝仲好这一千两百余人是沿着水岸行军,若是对方仅是两队探路的散兵,这一时间没有看清楚实属正常。但是邝仲好有种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一百余人,是明知晓却是故意这样撞过来的。 将这种可有可无的疑虑抛在脑后,邝仲好再度向身后做了个手势:“做好准备。” 到泗水水浅一处,邝仲好解下背在身后的一把短弩,再慢条斯理地从马背上挂着的箭筒里捡出一支箭放进凹槽,摆好姿势,校准好准星,再向前抬眼望去,便发觉那一众的百余人身影是大了许多,轮廓不再是浅淡的一点。 “再有三十余丈就可到射程范围。”依稀能够看见敌军的面容时,邝仲好落下一语。 “真要攻击吗?这一队人不像是要来打仗的。”靠邝仲好较近的有名新入伍的军士,他惯常所谓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说法,邝仲好这样直接的做法,他虽是照做了,面上还是有些犹豫。 被这么一提醒,邝仲好反而有些怔住了。 作为曾周旋于各国之中,战事不停的宋军一员,这种遇人即是遇敌的反应早已是刻进了他的骨髓,让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是要怎么用最小的代价全歼敌人。 再仔细看,那对面的百余人是着的齐军军服,也确实是手上没有一柄能够称作是利刃的东西,这日光正隆,对面的轻装,干干脆脆是连一点闪人眼睛的白光都……这样的判断才要下下来,邝仲好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不是,那点白光并不是没有,只是因为确实小,他差点忽视了。 目光一凝,视线上移,看那带着唯一一柄杀人之器的主人,邝仲好停住手,眨了好几次眼睛,随着目标的迫近,他是真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子。”邝仲好轻声道。 “大人,您说了什么么?”身旁的人却是没有听清,发问道。 “你能看清为首那一人的样貌么?”邝仲好低下头,也不看自己的下属,如此说道。 那人不明就里,也是答道:“是说骑马跑在最前面的那位么?” “……可否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大人,这可是难为人了,大太阳的,怎么看得清……不凑到跟前来,都是看不清的吧?” “……公子昌意死了。这一年来我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邝仲好喃喃道。 “但是现在公子不是在空桐待的好好的么?大人您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没头没尾的,让人好生摸不着头脑。” “因为,若是公子死了,他是决计不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 “嗯?” 邝仲好抬起头,是要将那百余人的头目面容透过面皮看到骨子里去:“还真没想到能够相像到这种地步。小心,来者是齐国的安平君,田昌意。” “齐国的安平君,他就带着这么点人,还敢来这里?” “为什么不敢呢?宋国已亡,这里就从名义上来讲,已经算是齐地了。不要太过于拘泥刻板的印象,能够杀死魏国邺侯公孙方的人,不会是那么好相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