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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底寒意陡升,不由得觉得害怕。 疯剑喝道:“快拜我做师父。” 余惊秋吸了口气,缓过疼劲来,抱了死志,咬牙道:“不拜!” 那预想的骨断筋裂的痛楚没有生出来,余惊秋撩起眼皮子一望,见到跟前这痴人望着她,眼里分外有神采,对着她叫道:“吕克己。” “苍天不负我。”疯剑仰天大笑,垂下头来时,对余惊秋道:“你,像你师祖,像你师祖,深得我心,哈哈哈哈!” 疯剑眼见得余惊秋有吕克己风范,心痒难耐,更要收她为徒不可,“今日,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 “我不认你!你便强收,又有何用!” 牛不喝水强按头。 疯剑哪里管她说什么,抬腿一脚,撩在余惊秋膝上,她穴位被疯剑一踹,只觉得腿骨发软,右腿不自觉跪倒,身子倾斜,被疯剑一扯,整个人往前跌,跪趴在了地上。 她还不及抬头,疯剑半蹲在她身前,手往她后脑一抚,脑袋上便似压下一座大山,往上挪不动半分。 疯剑压着她的头颅,往下一叩,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响,疯剑压着她连叩了三下。 一叩完,疯剑松开了人,抚掌大快,“好,礼毕,从现在起,你便是我徒儿了。” 余惊秋缓缓直起身来,她胸腔为一股无名火焚灼,将她心烧得焦烂。她之前在虎鸣山上的日子,宁静安适,顺风顺水,如今似鸡仔一般任人摆弄,无力反抗,她心性再好,也犯了嗔。 清傲之士,以死明志。 她若寻死,能不能成事另说,首先对郎烨的愧疚便要淹没她。她不愿受人摆布,却不能寻死,亦无力挣脱,凄凄惨惨,最终也只能受人摆布罢了。 疯剑自顾自认了余惊秋这个徒儿,便将她留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药夫子知晓了,略略可惜一下失了个试药人,也不来与这疯子争,他多余惊秋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犯不着为了个试药人来吃疯剑的利刃。 疯剑整日除了在打坐,琢磨剑法,余下时间有了新消遣,便是授他徒儿剑法,不管她学不学,从三毒剑法,贪字决,嗔字决,痴字决,一招招演练过去,不管她听不听,内功心法,从丹田聚气,走奇经八脉,一句句念过来。 余惊秋走不开,只能痴望着看。她不愿学,但心底里却实实在在佩服疯剑。 三毒剑法,诡谲多变,奇招迭出,剑光如一道阴冷黑影,仿若鬼王钟馗挥动斩鬼剑,剑招到后面,森森然如修罗临世,慑人心魂。 此等剑法,无往不利,千军难当。 更不知为何,对这剑法,余惊秋心底有莫名的响应,特别是那嗔字决剑意,竟尤其理解,感同身受般。 这剑法里融有疯剑的执念,对名利的贪,对落败的嗔,以及要战胜吕克己的痴。 向佛的人感悟世间苦楚本质,修身修心,寻求解脱之道,对那万般恶万般苦,有深刻认知,余惊秋心想,或许正因如此,自己对疯剑的剑法才这般有感悟。 浑不知自己已生烦恼根。 疯剑教她教够了,便要与她比试。她左手不惯用剑,与疯剑修为又是天差地别,又不肯用三毒剑法,动起手来,左支右绌,往往过不了几招。 疯剑气急,每每大骂,“废物,废物,蠢材,蠢材!” 余惊秋自幼天赋异禀,剑道一途上过得顺坦,楼玄之怕徒儿们骄狂,不喜夸赞,但师叔师伯总不吝夸赞之词,她从未体会过瓶颈一词,更不需厚积薄发,艰苦卓绝。 好似生来便是拿剑的,便要站在巅峰。剑招一学便会,剑意一悟既透,仿佛也成理所当然。 她不曾想过自己在剑道上磕绊跌跤,是什么样的情形。 此时右手被废,是她天赋上经受的一大挫折,再拿起了剑,好似跛子走路,觉得辛苦,但未必走不动道。 真正让她受到冲击的,是疯剑的不屑,是她施展不来三毒剑法,三毒剑法刁钻古怪,完全与干元剑法逆向而行,一则难,二则违背她学剑习惯,三则用得左手,比之从前,学剑不知笨拙多少。 疯剑的辱骂让她心头涌现一股不甘,那不甘灼烧心房,五内成了重石,在她胸腔内直往下坠。 不自觉中,她后槽牙咬得死紧,心里猛地生出一个念头:胜过疯剑。 一呆。 那一刹那间,她以为自己见到了楼镜。 楼镜那话,莫名的就响起在耳畔:你什么都有,所以你不用争。 她忽然能体悟为何楼镜总要与她争个胜负,那是受到挫败后,感情生出的反抗,是人性中原始的征服欲/望。 她被名誉天分高高捧起,胜在了开始,得了一切,自然不用去争,因此削减了胜负心,而余下那点微不足道的胜负心,被礼让谦恭克制,被乖顺敦厚掩盖,让她甘于忍让。 直到今日,她从高空摔落,摔得痛,摔得惨,轮到她抬头往上看,要仰着脖子瞧山顶的疯剑。 她方始惊觉,原来自己不是无欲无求之人,也有胜负心。 她贪念骤生,向佛之人,深知罪恶,心若不坚,更易沉沦。 一念既起,愈堕愈深。 她被逼急了,竟冷不丁使出嗔字决中一招来反制,左手用不惯劲,使出的剑招生涩凝滞,但却形神具备,对于初学之人,已是极其不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