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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拥江山,享无边孤独 第7节

    苏辞不解:“什么?”

    阿云道:“山主不许喜桃的山民吃同类,同类也包括人类,这是山主在喜桃定下的唯一规定,没有山民会违背规定哩。不过,即使不吃人,他们也有其他办法拿走你的一部分,比如寿命、你的脸,你的健康,所有你身上的一切,除了你的命。”

    苏辞打了个冷战。

    “有一种情况例外。”

    “例外?”

    阿云道:“那就是结婚。”

    苏辞不解。

    阿云道:“一旦山民结婚,便不用遵循这条规定。妻子可以吃掉丈夫,当然,丈夫也可以吃掉妻子,不过在喜桃,被吃掉的丈夫更多一点。刚才你看到那个骷髅架子了吧?”仿佛是怕苏辞不明白,阿云还比划了一下。

    阿云继续道:“那是白骨,我们都叫她白骨夫人,因为她结了十一次婚,所以叫她夫人。你知道么,她的十位丈夫都被她吃掉了,可还是有非人想跟她结婚,我们现在都在打赌她的第十一位丈夫什么时候会被吃掉哩。我还为此输掉了一把纯金做成的梳子!”

    阿云语气轻快,仿佛这是一件极平常的事,苏辞却毛骨悚然。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结婚了就可以把对方吃掉!难道喜桃的山民都认同这条规则?

    “那你……你结婚了吗?”苏辞问道。

    阿云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那样惊讶,她道:“你在说什么呀?我们鼠女不结婚。”

    苏辞觉得喜桃山岭的一切都与小小的长宁村不同,她在喜桃见到的、听到的足以颠覆她的所有认知。

    苏辞不想结婚,可她也知道,只有结婚才会有小孩,有小孩才能延续血脉。在长宁村甚至是县城,没有人不想延续血脉,他们追求生孩子,更追求生男孩,否则便是断了根。因此苏辞的吃惊大于疑惑,重复了一遍:“不结婚?”

    第12章

    阿云道:“这有什么奇怪?结婚又没有好处,喜桃的山民大多数不会结婚。”

    苏辞本身并不想结婚,只是对喜桃如此的风俗习惯感到吃惊。

    “这是山主让我交给你的东西,”阿云边递给苏辞一个东西,边道,“山主说这能够遮挡人类的味道。我们不吃人,但还是小心为妙哩。参加夜市的不仅有喜桃山民,也有从其他地方来的非人,有不小心误闯夜市的人类,下场大都不好。”

    那是像贝壳一样的东西,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苏辞一下想起了背包里的麒麟角,也是这样奇异的颜色。

    苏辞奇道:“这里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远,怎么会有人误闯进来?”

    阿云道:“你不知道,这座山叫做女乐山,这山与其他山不同,有许多条和其他地方相连的道路,我们叫这些道路为密道。若是你从北方来到这里,可能要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但你从密道走,可能一柱香就能走到,有的人类会顺着密道来到这里。”

    苏辞道:“不能堵住这些密道吗?”

    阿云道:“堵不住哩。不止你们人类会走,有时候我们也要走哩,来回很方便。但最近有山民像你这么提议了,喜桃来了一些新住户,他们大都是从人间的密道来,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喜桃总是有事发生。刚才抓你算命的那个,他就是从人间来的,一来喜桃,就嚷嚷着要改革。”

    阿云一提到他,便面露嫌弃:“他要我们都回家去哩!说什么我们不应该在外抛头露面,应该待在家里闭门不出,以免有伤风化,真是可笑。”

    苏辞眨眨眼,道:“你们也这么想么?”

    阿云道:“怎么可能!我们打了他一顿还把他扔出喜桃,没想到他又回来了,真是恬不知耻哩。”

    苏辞喃喃道:“你们要小心……”

    阿云不明白地道:“嗯?”

    苏辞内心升起一种警惕,可她也说不明白要提醒阿云警惕什么,那大概是出于猎人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

    青石街上灯光璀璨,商铺鳞次栉比,来往的非人摩肩擦踵。苏辞好奇地四处张望,那些商贩有卖吃的喝的,如小吃、鲜果,也有卖小东西的,如会发光的花草,会发出笑声的不倒翁。也有摊前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守摊的非人,脸色阴沉,察觉到苏辞的目光,立马换了一副笑脸。

    “来看看呀,你想换什么?”

    苏辞注意到,这个女非人招呼她时用的不是买,是换。苏辞有点好奇,换什么?

    阿云一把拉住她:“别过去,她这是在做一本万利的生意哩,给你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却要你付出巨大的代价,比如你的健康、快乐、美貌、年轻之类的东西,有一些妖怪也会被骗哩。”

    苏辞道:“这不是奸商么!”

    阿云摇摇头:“有需求就有市场,商会不会管,只要没死就行了。”

    阿云担心苏辞被发现是人类,转带着苏辞从另一条路上走。另一条路靠近河水,其实路上的非人也不少,但光线昏暗,谁也看不清谁。

    有非人在湖边放花灯,她把一大堆花灯通通倒进河里,便用手扇风,像是赶鸭子那样赶花灯。脑袋垂地的花灯们像鸭子一样从水里翻过来,稳稳地浮在水面上。

    “成功了!这些小东西不怕水!”

    那非人高兴地喊了一声,苏辞看见她手中还拿着一把剪刀。

    “山语,你在做什么?”阿云也看到了那非人,亲热地叫了声。

    那非人转过头,原来是人脸兽身,她的脖子以下全是毛茸茸,不过人脸变化得不够完全,一对长长的兔耳朵垂在那非人的脑袋两侧。

    山语的血红色眼睛扫过苏辞,落在阿云的身上。

    “我剪出来的花灯不怕水了,它们顺着这条河走,说不定能找见月宫!”

    阿云道:“你还想着找月宫哩?”

    苏辞忍不住道:“月宫不是在天上吗?怎么会在河里?”

    山语和阿云对视一眼,突然笑出了声。

    苏辞不明所以:“怎么了?”

    山语道:“谁都知道月宫在河流的尽头,到底是谁这么坏心眼,忽悠你月宫在天上?”

    苏辞道:“书上都这么写,大家也这么说。”

    阿云道:“她是从人间来哩。”

    山语恍然明白:“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会认为月宫是在天上,那是骗你的!不要相信人类的东西,他们当中有几人到过月宫?他们还写我们喜欢以身相许报救命之恩,也不瞧瞧他们那样子,谁信谁傻!”

    苏辞擦擦汗。

    第13章

    山语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花灯的身上。花灯们在河中沉沉浮浮,如同刚学凫水的鸭子。它们越走越远,似乎打定主意跟这条河一起走到尽头。

    阿云道:“这条河是密道,说不定真的能找到月宫。”

    山语仔细盯住花灯,道:“如果这条河找不到月宫,我就换一条河河,总有一条河能找到月宫。”

    阿云拉着苏辞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他们走到一座木桥前。桥上挂着许多彩色的线,随河风飘动。桥的另一头是一座高大的酒楼。那酒楼雕梁画栋,墙上有许多五颜六色的丝线和灯笼,将黑暗逼得无处遁逃。酒楼中人头攒动,不断有欢声笑语从河水的那头飘到这头。

    “那是织女开的酒楼,只招待非人,”阿云看见苏辞出神地望向桥边,以为她也想进去,悄悄道,“织女养了一只黑猫,那黑猫不喜欢人类,你还是别去了,万一被发现就糟了。”

    苏辞摇摇头,她不想进酒楼,只不过没想到在山岭中能见到这样豪华气派的酒楼,微微吃惊而已。

    阿云带苏辞走到桥边的一个摊位。那摊位上摆有许多木桶,木桶被垫高,方便从木桶里取东西。摊位上有一女两男在忙活,苏辞认识那女的。

    苏辞记得阿瑞,从见到阿瑞起,她就没听到过她的声音。

    阿瑞从木桶中舀起鲜奶和果汁,放进一个又大又圆的锅中,她不停翻炒,手中的动作逐渐加快,那鲜奶和果汁慢慢粘稠凝结,如同冰块一般。她把彩色冰块倒进透明的玻璃碗,又撒上一些干果和鲜花,端到苏辞的面前。阿瑞身后的两个男子在忙,非人们似乎很喜欢这类小吃,在摊位前摆起了长队。

    苏辞受宠若惊,摆摆手:“多谢,我还不饿。”

    阿云笑道:“山主已经付过钱了,不会要你的任何东西。”

    苏辞的小心思被戳穿,不大好意思。她接过玻璃碗,连连道谢。她小心地尝了一口,惊讶地道:“这里面有玉米和西瓜的味道?真好吃,又香又甜,绵软的程度刚刚好。”

    “这都是阿瑞自学的,厉害吧?其实白日够忙了,但是我们想多挣点钱,于是阿瑞又想法子开了个炒冰店,因为忙不过来,白日里还好,有姐妹们帮忙,晚上就得雇人,”阿云扬起下巴,“喏,就是他们。”

    苏辞终于忍不住道:“你们这里和我们那里相比,实在很不一样。”

    阿云到了摊前,便上手工作,她边忙着炒冰,边道:“哪里不一样?”

    苏辞道:“你们这里,女人可以正大光明地出门工作,我们那里,女人出门就要接受指指点点。”

    阿云疑惑地道:“怎么可能?太姥姥还跟我们说过,你们的王不是一个女人吗?如果女人出门就要接受指指点点,那要怎么做你们的王?”

    建立无悲国的王是一个女人。一百年前,女人走出家门,拿起武器反抗□□,他们在战场上流血流泪,与王共同建立无悲国。可在一百年后,一个女人单独出门都会受到差人的询问。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女人说话的权利被剥夺?是因为学堂禁止女人进入?还是因为不允许女人在外工且美名其曰担心女人不能胜任?既然女人可以上战杀敌,为何不能胜任一份工作?工作要比杀人更困难?

    苏辞也无法理解。

    阿云忙着招呼顾客,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苏辞情绪不佳。不过即使她注意到了,也不懂得人类的世界为何跟他们的世界有如此大的差别,喜桃没有非人禁止女人出门,也不敢禁止女人出门,若真出现那样的提议,那就把提议者赶出喜桃。

    不,应该是将提议者送去地狱。

    谁也别想掌控他们。

    第14章

    谁也不知道那声音从哪里传出来。

    整个夜市都因那巨大的爆炸声而颤抖了一瞬,紧接着是死亡降临时一般的寂静。

    “砰——”

    第二道爆炸声响起时,慌乱和好奇如同两种截然不同的疫病迅速传染了在场的所有非人。非人们在街道上来回奔走,照亮夜市的灯光蒙上一层阴影。

    “怎么回事?!”

    许多非人抬头看向桥的另一头。当第二道爆炸声响起,那座酒楼的屋顶赫然出现一个大缺口!酒楼的碎片砸中过往的顾客,还有火焰四处飞射,酒楼下和桥上的非人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慌忙找地方躲避。

    “是山主!”

    酒楼的屋顶上出现两个身影,已经有眼尖的非人发现是谁。

    桃楚和一个女人分别站在屋顶的一边,他们相互对峙,也许在说些什么,可风只是扬起他们的衣衫,没有带走他们的声音,飘到看热闹的非人耳中。

    这一发现让非人们更加激动。喜桃的山民爱看戏,可喜桃常年没有特别的新闻,大都是一些倒卖人口、割舌挖心之类的事,而这些又有什么稀奇?他们更喜欢看打架、流血,甚至是死亡。当然,这得是发生在别家才好。

    好不容易看见有打架,主角之一还是山主,非人们十分激动,都拥在桥头上观看,连许多商贩也顾不上看摊,想近距离看戏。

    阿云也是一样。他们的摊位占据极佳的地理位置,正好是桥头的第一家。因此她大手一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锣鼓。

    “来哩!来哩!大家看热闹别忘了吃冰,我们家的炒冰好吃又便宜,种类繁多,随你挑选,买三碗送一碗啊!你要什么味的?玉米、蜜豆、西瓜、芋泥……应有尽有!”

    那挤在桥头的看客听到阿云的招呼,忽觉口干舌燥。反正吃东西也不影响看戏,何况还不知道山主和那个女人要打到什么时候,一碗炒冰正好合适解渴,于是立马有非人叫起来要四碗炒冰。一听到有非人开口,其他的非人也跟着要,反正一碗炒冰也不贵,于是又蜂拥着过来下单,炒冰摊前一下变得乱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