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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债 第62节

    马裕面色已经变为紫红色,他竭力扒着现在自己咽喉上的那只手,看着此时正在厅外,进退两难的侍卫,勉强出声道:“退……退下!”

    随后马裕转而看向谢容珏,感觉到喉中隐隐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咬牙说道:“你现在杀了我,你也逃不过这黎城,到时候你与她皆要丧命于此,更何况,你可知晓本官乃是朝廷命官,若是杀了我……”

    “即便你当真有通天之能逃出黎城,朝廷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刚刚还说自己一手遮天,说自己的话堪比圣旨,现在却又拿朝廷来压人。

    也不知晓这位所谓的黎城州牧,知晓了他刚刚觊觎的人,乃是先帝最为宠爱的九公主,又是该如何作想。

    谢容珏轻声嗤笑了一下,然后手下力道加重,“大人这么大的官威,我可实在是害怕。”

    当初独孤珣还在盛京的时候,他甚至连西羌来使都敢杀,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的州牧,要杀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区区一个黎城州牧罢了。

    但是现在,他确实并不准备杀了马裕。

    毕竟,一路逃出西境,确实不易,现在马裕在他手上,送上门来的人质,不利用实在是有点儿可惜了。

    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想过若是遇到棘手的情况该怎么办,没有想到,比他构想的还要顺利一些。

    大概是是马裕在这里作威作福惯了,并没有意识到,有些人即便是手无寸铁,也依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他。

    沈初姒看着马裕,“以权谋私,欺男霸女,贪污受贿,压榨百姓,结党营私,收买刺史,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你前往盛京极刑处死,即便是新帝即位,暂且无暇,但西境的状况,也不可能永远瞒过去。我也很想问,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里这般猖獗的?”

    马裕被谢容珏的手扣住脖颈,只感觉脑中充血,几乎没有办法再思考,此时听到沈初姒的问话。

    还是倏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这两个人他并不知道来历,原本就算是家中有点儿家底,也没有什么所谓,只要处理得干净些,没有人会知晓。

    又或者,他之前也只是怀疑到了谢容珏身上,并没有觉得这个美娇娘有什么来路。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她说着刚刚那话的时候,实在是有点儿气势迫人。

    即便是曾经的高官,来到黎城的刺史,也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过。

    邺朝女子大多不会知晓这些,即便是官家子女,也不会了解律例。

    她到底又是怎么能将这些罪名如数家珍,甚至说到新帝即位,面上也并无波澜。

    难道是来自盛京的贵人?

    可是他并不曾听说,有什么人前来黎城。

    若是有了风声,他至少也会收敛几分,不会落人把柄。

    不过——

    若是当真是盛京来的,那必然不能让他们回去,不然,即便是马裕现在不死,日后也难辞其咎。

    马裕想了想,开口道:“你们现在所求,不过就是我放你们离开,不如这样……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走,等出了西境,你们再放走我,我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保你们平安回去——”

    等他被放,就会即刻下令杀了这两个人。

    无论他们到底是谁。

    都不能活着回到盛京。

    马裕心中的盘算打得很好,却突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一点儿嘈杂的声响。

    此处私宅平日里不会有其他人前来,马裕被打断了思路,抬眼望向不远处。

    只看到原本在门外的侍卫突然被一群人制住,无声无息,无人发现,几乎是在顷刻之前就反制住了他们。

    刀架颈侧。

    马裕瞪大双目,此处是他的私宅,怎么会有人敢在这里撒野?

    而且还像是早有预谋,黎城之中谁人不知晓此地住的是马裕,不要说是进来了,在外面看上几眼都不敢。

    这些人,知晓他的身份,却还是闯进来挟持他的侍卫。

    荒谬。

    马裕因为充血而昏涨的脑子里面,只浮现出了荒谬两个字。

    以往在黎城一手遮天,何曾有这样失态而狼狈的时候。

    他看着有个脸上蒙着黑巾的人快步走近,最后单膝跪地在沈初姒的面前。

    “公主殿下,属下来迟。”

    作者有话说:

    二十个红包,抱歉晚了~

    第66章

    私宅之中, 瞬时间鸦雀无声。

    掌柜因为手上的剧痛,蜷缩成一团,脑中嗡鸣不止, 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面上露出骇然之色。

    掌柜捧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 惊呼道:“公主?”

    隐卫低眼看了下正在地上蜷缩着的人,眼神掠过掌柜手上的那个渗着血的伤口, 这是出自谁的手, 隐卫自然明了。

    地上还有着铜板滚过的痕迹。

    之前就听闻这位镇国公世子在殿前赢了独孤珣, 就是为了公主出头, 现在又千里迢迢前来西境来找公主殿下……

    可是若是他没有记错,这两位不是早就已经和离了吗?

    知晓这位世子也在西境的时候, 他还传书回去给了陛下,算算日子,也该到信鸽回来的时候了。

    隐卫想到这里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手中凭空出现一枚令牌。

    这块令牌上面只有一个怀字, 是当今新帝的名讳,况且这枚令牌是金镶玉的,玉成色斐然,下面的坠子是南海沉香木檀珠加上藕丝打的穗子。

    这枚令牌,乃是新帝沈琅怀的私令。

    即便是从前来西境的刺史, 至多也只是官令, 马裕见过的奇珍不知凡几, 但是现在这块令牌, 他就算是再怎么愚钝, 都该知晓, 除了皇城, 哪有人能拿出这样的私令。

    南海沉香木原本就是贡品, 除了宫闺,无处能寻。

    隐卫声音很冷淡,“陛下亲令,现在在黎城,见公主殿下,如他亲临。”

    而马裕被谢容珏扼住脖颈,脑中骤然升腾起无数的杂念。

    他有试想过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或许是来自盛京的贵人,但是却当真是没有想到过,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公主。

    新帝并无所出,先帝的几位公主,要么是母族极其显赫的,要么就是独得圣宠的。

    无论哪个,刚刚说出去的话都是木已成舟,不管是自己之前在黎城的行径,还是自己对这位公主殿下心怀不轨,都是足够处以极刑的大罪。

    数罪并罚,甚至足以株连九族。

    隐卫看到谢容珏出现在这里,面上也并无多少诧异,略微颔首,对着谢容珏:“镇国公世子。”

    谢容珏扣住马裕的手倏然一松,马裕瞬间就跌落在了地上,只听到一声落地的钝响。

    马裕面上毫无血色,也不知晓是因为刚刚被扼住脖子许久,还是因为惊恐过度,此时脸上带着愣怔的神色,居然是连辩驳都无从开口了。

    他在这里一手遮天许久,目无法纪,在黎城,说出去的话就如同黎城的圣旨,从无人敢于驳斥。

    谁能想到不过只是近来看到了个新的货色,这样的事情从前也不知凡几,从未出过差错,但是他当真从来都没想到过,这么个姿容孱弱,衣着简单的美娇娘,居然是公主——

    若是这里的情况被传回盛京,这诸多罪名,恐怕自己就是有十条命都难逃一死。

    马裕心神惶惶之际,突然听到原本早已倒地,一直痛得在低呼的掌柜,连滚带爬地到了沈初姒脚边,讨饶道:“姑……不,公主殿下,小的,小的只是一时被那老贼胁迫,猪油蒙了心,这么多年,小的可是从来都没沾上一点儿人命!”

    掌柜用他另外一只完好的手颤巍巍地指向马裕,“若不是那老贼,小的何曾会做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前的事情,殿下明鉴,这老贼在黎城说一不二,小的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因为手上受伤,所以此时掌柜说起这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一点儿颤音。

    这人还当真是会见风使舵,现在见到马裕大势已去,顷刻之间就看清楚了局势,转而讨饶。

    实在是能屈能伸。

    即便是隐卫这样时常处理案犯的人,看到这人临阵倒戈这般快,也不由地眼中露出诧异之色。

    沈初姒垂眼看他,心中并无半分恻隐,对于这样的人,良善不过是留有后患罢了。

    若此时不是隐卫及时赶到,恐怕只凭着谢容珏一个人,这位黎城州牧与掌柜两人狼狈为奸,必然是想要将他们杀死在西境,又或者是让自己成为后院姬妾。

    根本不可能存在放过一谈。

    对于这样的人,实在是没有必要浪费同情心。

    马裕听到掌柜说这话,猛地啐了一声,上前用脚碾住掌柜受伤的手,“贱奴你想要现在撇清关系,怕不是当真忘了从我这里拿了多少银两回去填私库了?那些官银一查便知,本官若是死,你这贱奴也休想逃掉。”

    “投诚?你还以为你能摘得干净,你怕不是当真是活腻了!”

    马裕身形臃肿,踩着那只被铜板贯穿的手掌,剧痛瞬间让掌柜面色惨白,面容狰狞,连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竭力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马裕的脚下拿来,但是马裕此时下了死劲,怎么可能轻易松开。

    地上缓缓渗出来血迹。

    谢容珏饶有兴趣地挑眉,“啧,狗咬狗,还真是难得一见。”

    *

    西羌。

    西羌地处西境,整个族落都是位于草原之上,不远处还有起伏的山脉,虽然牛马强壮,但是这里并不利于种植作物,种族的吃穿时常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

    所以往年,都需要前去中原抢掠。

    这些年来中原势弱,面对西羌的强盗行径难免左支右绌,尤其是镇守西境的将军,早就已经是老将,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连带着他们,都抢来了不少的好东西。

    至少这半年里面,都是衣食无忧的。

    而西羌新的阙王,则是西羌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以女奴之子的身份一步一步地登上阙王之位,想想也知晓独孤珣,是何等的出色。

    他蛰伏十年,一个一个地杀掉了老阙王和兄长,铲除异己,整个西羌几乎无人不知晓这位新阙王的威名。

    而中原的老皇帝,前些时候才刚刚断了气,现在新即位的这位,恐怕也只是一个软弱无能之辈。

    在今年年初,独孤珣前往中原邺朝。

    西羌兵强马壮,又是骁勇好战之辈,所有人都觉得此时出使中原 ,要么能让那个中原新帝拨款增物,将中原贵女作为阙王的女奴,要么就是中原新帝急于求和,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