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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子腿在路面划出尖锐的一声,梁承站起身,经过程立业身旁时俯视着对方起伏的胸口,他低声说:“我知道日子还长,该怎么过我心里有数。” 程立业道:“你妈一直在找你。” “她不是我妈了。”梁承顿了两秒,“你可以告诉她我在这儿,大不了我今晚就搬。” 梁承说完走了,程立业沮丧地伏在桌上抽烟,连抽了三四支。 玻璃窗内,乔苑林悻然转回身,他听不到对话,仅目睹梁承前所未有的冷漠状态,不安感比躲在仓库外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吃完饭从餐馆出来,姚拂打车回家。乔苑林在人行道上目送出租车驶远,视线稍错,落在梁承坐过的桌子上。 一堆烧黑的烟蒂,程立业搞得周身烟雾缭绕,一边咳嗽一边起身走了。 乔苑林思索了几秒钟,抬腿跟上去,一老一少相隔五六米远,程立业双手背在身后,略微驼背,完全一副中老年人散步的姿态。 走到路口,程立业拐弯了。 乔苑林慢慢停下,好奇和冲动之后,他觉得这种行为只是徒劳。对方是谁、要去哪,都不是几步路能弄清楚的。 他想回家了,突然,有人从后拍他的肩。 乔苑林转身吓了一跳,这老头什么时候到他背后去的?! 程立业和蔼地笑着,说:“这位同学,跟我挺长一段了,你有事吗?” 乔苑林滚动喉结,把慌张随唾液一并咽下去,从裤兜里掏出结账时找的零钱。他镇定地说:“大爷,你掉了十块。” 程立业说:“我还有两年退休,不至于当你大爷吧?” “那,叔叔?”乔苑林改口问,“这十块是你掉的吗?” 程立业道:“不是我的。” 乔苑林逼真地疑惑了一下,说:“那我弄错了,抱歉啊。” 他攥着纸币冲程立业笑了笑,在露馅儿之前赶紧闪人,刚掉头迈出一步,程立业叫住他。他问:“还有事吗,叔?” “你找不到失主的话可以交给我。”程立业一半玩笑一半正经地说,““那首著名儿歌听过吧,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他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乔苑林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警察?!” 走回旗袍店,乔苑林心中聚着一团火,怦怦往胸膛上撞,见到梁承恐怕会控制不住喷发出来。 他往二楼看了一眼,绕过小楼决定再溜达一圈。 今天那对夫妻没有争吵,后巷静悄悄的,乔苑林晃到巷口,一抬头,梁承和小乐在巷子腰里的墙根底下。 小乐先看见他,喊道:“小乔哥哥!” 梁承随之望过来,远远的,眉目依稀残存着半小时前的低温。 乔苑林莫名哑火了,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第18章 砖红的墙壁上写着几行加减算式,梁承捏着一截粉笔,写下五加十,小乐说等于十五,又写十三减六,小乐说等于八,梁承踹了他一脚。 小乐弹到乔苑林背后:“错了吗?” “等于七。”乔苑林说,“你们在考算术?” 小乐沮丧道:“太难了,不会。” 这年头的小学生都不是吃素的,博御园楼下跑的小豆丁随便逮一个,恨不得会解一元一次方程,乔苑林问:“你读一年级了吗?” 小乐点点头,表情却很纠结,从他身后挪到梁承旁边,贴住大腿默不作声。 乔苑林怕伤害到小朋友的脆弱心灵,从书包里摸出一袋芝士饼干,说:“小乐,吃这个吧。” 墙上红白斑驳,下场雨就能冲刷干净,梁承将粉笔掷入垃圾桶,捻掉指尖的粉灰。 小乐问:“梁承哥,不考了吗?” 梁承没理他,直接朝外走。乔苑林捏了一下小乐失望的脸,说:“回家吃吧,下次有不会的题我可以教你。” “那小乔哥哥你会踹我吗?”小乐悄声问,“梁承哥好像不高兴,踹得我屁股疼,他怎么了?” 乔苑林也不知道,梁承已经走出后巷,他跟小乐说完再见也离开了。阳光正毒,热气从天空接连不断地压下来,他甩甩头发,额角渗出一小滴汗水。 那位警察大叔是梁承的什么人,来找梁承又所为何事,是否和海岛发生的事情有关? 乔苑林毫无头绪地思考着,愈发烦闷,那滴汗水逐渐凝结成豆大的一颗,滑落至眼尾,他一受刺激猛地合住了眼眶。 乔苑林抬手擦拭,很用力,眼球在汗水和压迫下反而加深了痛楚,就像他越找线索却越迷茫。 他放下手,忽然想放弃了。 见过程立业之后,梁承肉眼可见地处于低气压状态。他闷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没有吃晚饭,没有洗澡,晚上门缝黑漆漆的,屋内也没有开灯。 乔苑林在走廊来来回回,扫地、擦装饰画、拍蚊子,做了一堆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事,但始终没下定决心敲一敲门。 第二天,乔苑林早早起床,浴室里毛巾和牙刷纹丝不动,说明梁承一整夜没出来过。他回屋写作业,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黄昏时分,浓密的云层聚拢下压,劈了两道轻雷。 乔苑林终于寻到机会,敲门说:“雷阵雨,收衣服!” 雨水很快哗哗落下,梁承咔哒拧开门锁,身上是昨天的衣服,眼下泛青,薄唇有几条干燥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