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浑水

    他突然问出这奇怪问题，其实便是要拆穿风易身份，令他原形毕露。

    风易何其聪慧，自小便混迹在商贩行人中，不知诓骗过多少人？要论此道，玄豹倒也不见得比他高明。

    他随便一想，便猜到玄豹说的那龙应该就是烛龙！

    此龙正在山海之经中有记载，相传是一上古神兽，乃天地间所有飞龙的祖先。它居在北海钟山，人面蛇身，身长千里，其暝为晦，气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只可惜此神兽早已消失不见，数千年来都无人见过。

    风易思虑片刻，道：“什么竹龙，木龙的，我没见过！”

    玄豹闻言讶异之极，原来他看出风易刻意藏拙，其实心底机智狡猾。所以才故意问出这早已消失的神兽，原以为风易肯定不知道……但他一定会故作知晓，来打消自己的疑虑。

    想不到他竟不中计，老老实实的承认了。玄豹皱起眉头，怀疑眼前这少年极有可能便是逢蒙大人让自己寻找的那人，暗想既然试探不出，索性抓住再说。

    想罢身形一动，已消失不见。风易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抓住腰间如意乾坤袋，护住小黑，随即连连后退。但没退几步，已觉脑后传来一阵森冷气息，他反手便是一拳，尚未送出，又觉手腕一痛，经络酸麻，穴位滞堵，运不出灵力。

    风易骇然，知道遇上了真正的高手，但他不甘放弃，左手又推出瑶光灵，同时脚下一甩，攻击对方下盘。但刹那之间，连玄豹身影也未看到，便觉周身几处大穴又被接连点住，全身酸软，提不起力气来。只得束手就擒。

    玄豹缚住风易，却见他手中似乎藏着什么，一把抓过来，感应片刻，道：“竟然是玄蛇！”

    此刻玄狐、玄鸟也围了上来：“什么？这小子是大哥的人吗？”

    玄豹解开如意乾坤袋，点头道：“正是玄蛇，而且他身上还有这等贵重的乾坤袋，绝非寻常子弟。只是他若是大哥属下，为何一开始不说呢？”

    风易不明所以，只是隐约觉得小黑的身份似乎没那么简单，不过对方既然将自己认作了旁人，那索性将错就错，道：“实不相瞒，我们在外面不准随意透露身份，即使是本族的人也不行。”

    玄豹嗯了一声，道：“这倒是大哥的作风！”

    玄狐瞥了风易一眼，似乎对他恋恋不舍，道：“三哥，可得仔细看清楚了，别又搞错了，惹大哥不开心。”

    玄豹闻言极为不满，冷哼一声，脸色不悦。玄狐自知失言，急忙辩解道：“三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一旁玄鸟却似乎幸灾乐祸，面露笑容。

    风易却暗暗叫苦，想不到弄到头来，还是把自己搭了进去，但此刻木已成舟，若是矢口否认，恐怕下场更惨。

    只好跟在三人后面，亦步亦趋，同时四下打量，伺机想要逃走。但想到眼前这几人那快如鬼魅的身法，便又打消了念头。

    正走时，玄狐却凑近上来，问道：“小朋友，你真的是大哥属下的人？”

    风易虽不惧她魅惑之功，却也不敢随意和她对视，更不敢离得太近。只得躲了一躲，笑道：“我身上有玄蛇，那还能有假？玄狐姐姐那么聪明，如果我是假的，那也瞒不过你啊。”

    玄狐娇笑道：“呵呵，大哥手下都是些鬼灵精，你倒是挺像的。哎，姐姐可真喜欢你，回去让大哥将你赐给我。你觉得怎么样？”

    风易自然知道“赐给她”是什么意思，一时口干舌燥，嘿嘿干笑。

    忽听身后玄鸟冷笑道：“小子，你若是大哥的属下，应该知道玄蛇是冷血动物，不能近女色的。”

    风易闻言一愣，暗道：“玄蛇是冷血动物？老子又不是……”忽然惊醒：“对了，这大玄山的人都修炼兽身，难道修了这种功法，真是会变成凶兽吗？”一时不敢再多说话，生怕漏了馅。

    玄狐朝身旁瞪了一眼，不再说话，却不时地朝风易抛来媚眼。

    风易只当做没看见，跟在后面走着。

    如此向前走了一会儿，忽有几只大鸟飞在空中，掠过冰雪风暴，落在地上，化作人形，躬身向玄鸟道：“首领，前方玄虎首领碰到北狄的破冰船，打了起来，特派我来报信。”

    玄豹闻言看了看风易，更加确信他的身份，面色凝重道：“北狄有几艘船，领头者何人？”

    来人道：“总共有八艘，都是九*船。领头者好像是蛮坤！”

    风易心头一跳：“是他！”

    他早已听出那蛮坤正是北狄的人，而北狄和大玄山似乎是死对头。这双方碰到一起，自己岂不是可以趁机脱身？想罢心头大喜，却不形于色。

    玄鸟纵声飞了起来，道：“三哥，四妹，我们快去增援吧。今日若能将蛮坤斩于此地，一定可以大大的挫一挫北狄人的锐气。”玄豹、玄狐两人点点头，携着风易飞了出去。

    不多时，前方风暴愈烈，呼啸不已，似乎要摧毁天地间的一切。

    但轰隆风声中，却隐隐传来刀枪的打斗声，铿然作响，更有无数勇士的咆哮，战斗似乎十分激烈。

    风易悄悄运出重光瞳，透出茫茫白色，看到一方正是那蛮坤，他手执大勾镰，疾速飞舞，站立处方圆数丈，都无人敢直掠其锋。唯有一名长着虎尾的魁梧大汉，屡次冲击，和他对在一起。两人皆以气力见长，每一次对撞，皆是气震山河，周身的冰层咔嚓四裂，不时塌陷下去。

    玄鸟最喜厮杀，不等靠近便御风冲了上去，加入战局。

    他黑羽一张，顿将蛮坤笼罩其中，只听几声惨叫之后，蛮坤身旁已无侍卫，独有他一人苦苦支撑。但他勇猛之极，勾镰一端伸出锁链，他拉住猛地甩将开来，寒光四掠，所到之处，连天上的雪花都落不下来，纷纷弹射四周。

    玄鸟一个不提防，被勾镰锋芒扫中，羽毛纷飞，洒落下来。他大意负伤，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更添狠辣。而一旁的玄虎却大吼一声，趁机砸去一拳，宛若泰山压顶，庞大的灵力甚至在冰原上划过一道深深的沟壑。

    蛮坤气力未及，勉强抵挡，噗的一声吐出鲜血，翻身稳住身形，胸口前却已是鲜红染尽。但他神威勇猛，大吼一声，身上破碎的兽皮衣服尽皆破碎，露出下面黝黑的肌肉，似铜铁一般纵横虬结。

    玄虎招式放缓，道：“蛮坤，你是北狄第一勇士，应该也是识时务的汉子，今日你手下伤亡大半，只剩你一个人，不如投降我大玄山。”

    他身形极壮，一条虎尾似蟒蛇一般，耸立在身后，随时都会电射而出。蛮坤和他本是势均力敌，但对这条神出鬼没的尾巴却总是难以招架，身上几处伤势都拜其所赐。

    此刻玄豹也上前去，双臂伸展，双腿左右插入冰层之中，整个人绷紧的似一张长弓，带着一股匪夷所思的惊人力量。半空中又有玄鸟振翅盘旋，来回穿梭，速度极快，只能隐约看到团团黑影。

    风易在一旁看的暗暗不屑，小声嘀咕：“三个打一个，太过分了吧。”

    没想到话音刚落，一张俏脸忽的凑过来，几乎贴到了风易的耳朵，柔声道：“小朋友，你说的没错。姐姐也有些看不过去呢。”

    风易总觉得这女子狐媚入骨，不愿靠近，往旁边挪了一挪，道：“我的意思是明明一个首领就足以拿下对方了，何必三个人一起上，丢了我们大玄山的威风？”

    玄狐却盯着风易，嘴角含笑，双眸如水般波动，片刻后道：“小朋友，要不你上去帮帮忙？”

    风易心头突生一个大胆的想法，噗噗直跳，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正有此意。玄狐姐姐，你有宝剑随身吗？”

    玄狐微微一笑：“我们北海之人从来不用灵器，这满地的玄冰不就是吗？”

    说罢素手一动，从地上切出一个剑形，旋即十根细长如玉葱一般的手指不断翻飞，片刻后已是握了一把宝剑在手，上下晶莹剔透，薄如蝉翼，轻轻挥动时，肉眼几乎难以看到。

    风易又惊又喜，急忙接了过来，暗想：“倒也算是一柄宝剑，只是脆了点，不过只要贯入灵力，应该也不输给姑慕国的寻常剑器。”

    想罢对玄狐笑道：“姐姐，看我的吧。”

    说罢腾空而起，笑道：“玄鸟首领，对付这么个蛮汉，何须劳烦你们？”

    手中冰剑贯入灵力，发出耀眼的斑斓色彩。众人只见一道彩虹光芒激射而出，那蛮坤闷哼一声，左臂上又多一道伤口，血流如注。

    玄虎等人心头一惊，侧头看来，暗想：“大哥麾下竟有如此修为的人，当真小看了他。”

    身后玄狐却面露喜色，心中对风易更是倾心，一时她如渊水一般的紫色双眸接连闪动，目光紧紧盯着风易，一刻也不愿离开。

    玄鸟见他抢了风头，怒道：“你是什么身份？赶紧退下。”

    声音嘶厉，十分刺耳难听。风易却毫无惧色，笑道：“玄鸟首领教训的是，只是我们大玄山和北狄有深仇大恨，好不容易抓到对方的大将，赶紧带回去才是，可不能趁机争夺那些虚名。”

    玄鸟见他竟敢顶嘴教训自己，更加愤怒，正要喝骂时，却听玄虎回头道：“你是玄蛇的属下？”

    风易尚未说话，蛮坤已举起大勾镰，周身血流遍体。被四周的冰风一吹，好似披了一层红色的铠甲，瞧起来威武之极，又带着几分狰狞。

    他如铜铃一般的双眼看将过来，大喝：“你果然是玄蛇的人，那日心软放过了你，今天定要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