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灾星

    此后众人各自散去。北狄国人想到明日就要开坛祭天，静待神女示谕，都激动的睡不着觉。这百里幽陵之都，天下名城，一夜间灯火通明，人人都先在家中祷告起来。

    第二日卯时一到，城中国人便早早来到神女台上。

    风易随蛮坤一起，也顺着飞索栈道，跟在汗王及众长老之后。

    到了神女台，四下一瞧，却见着祭台建在北海边上的一处高大黑峰之上，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将这山顶处削得有如平地，四周遍布北海鱼珠，和鲸鱼油灯，远方又有雪白的冰原在寒冷清晨发出幽幽的白光，给神女台上笼罩起一股诡异的气息。

    突有人高声叫道：“神女使者驾到！”

    众人闻言，纷纷让开道路。

    风易看去，却见欧丝野缓缓走来，身后侍女们手中都拿着古怪的乐器，看起来好像有桐琴、长埙……还有一些都是北狄人特有的，风易都见所未见。他又突然想起昨日那位临走时朝自己微笑的侍女，但左看右看，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分辨不出来。

    但见欧丝野带着侍女们走到神女台中央，围城一圈。又有人高叫：“开坛，祭天！”

    话音落下，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众人直觉脚下一阵晃动，站立不稳。此刻欧丝野身旁缓缓升起一个玉台，上面放了一个巨大的圆球，寒气森森，晶莹剔透，便是远隔数丈，风易也不由浑身发抖，而那些修为稍低的，更是被冻得嘴唇煞白，捂紧了衣服。

    风易略有些奇怪：“这些北狄勇士都是不畏严寒的好汉，纵是外面大雪纷纷，他们也只穿一件兽皮衣，有些甚至跳起舞来，赤身**也不惧怕。怎么此刻这一个圆球，竟有如此威力？”

    尚未发问，一旁蛮坤已凑上来，道：“这圆球据说是当年神女少司命遗留下来的寒玉，乃是北狄的圣物。父亲和长老们都说靠它能通灵神女。”

    风易微微点头，但见蛮坤神情，似乎极为不信。他心下恍然，也存几分疑惑：“靠着一块寒玉，便能通灵？除非那什么神女真的是神仙？”

    思虑之时，已见那一队侍女们纷纷奏响手中乐器，初而悠扬婉转，如泣如诉，在寒风中让人听得心生慨然之意。

    但过了片刻，随着欧丝野的指令，那乐声忽的变得高昂，宛若平地起高山，疾速攀援上空，掠过层峦叠嶂，直涌向那鱼肚白色的天空。

    颇为奇特的是，这几位侍女看起来皆十分柔弱，且手中都是丝竹乐器，并无洪钟大吕，但合奏在一起，竟是比之钟鼓之声还要宏大，听之令人热血激扬。

    随着乐声的不断变换，北狄人脸上也露出兴奋神色，纷纷抬头看向天空。在他们心中，那儿便是神女居住的地方。

    风易暗暗惊叹，又见欧丝野双手在巨大寒玉球上不断摸索，道道蓝色的光华绕着球体来回盘绕，最终进入寒玉，嘤嘤声中消失无影。过了片刻， 寒玉中出现一些古怪的图案，风易看过去，只觉杂乱无章，什么也看不出来。

    却听欧丝野大声道：“神女示谕已到，北狄国人听谕。”她娇小的身躯在寒玉光芒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色彩，仿佛身体内包含着巨大的力量。

    在汗王蛮行伯和几位长老的带领之下，众人纷纷跪了下去，泣声道：“谨听神女示谕！”

    欧丝野道：“神女所言，北狄国在一年之内将会遭遇大灾祸，其一：凶兽横行北海，惑乱百姓。其二：海啸喷涌，极寒将至。其三：来自北方的敌人不日将侵犯我北狄疆土。”

    众人闻言大哗，遍体生寒，巨大的恐惧瞬间传染到每一个人的身上。过了片刻，其中一位长老上前道：“请使者询问神女，有什么方法能够避免灾祸？”

    欧丝野点点头，旋即又在寒玉球上不断施法，过了片刻，球体上图案又变。众人皆期待着看过去，一时满山寂静，雅雀无声，唯有不断袭来的暴风雪嘶吼着，咆哮着。

    片刻，欧丝野又道：“祸兮福所倚！此次北狄将迎来一位贵人，帮助北狄抵抗灾祸，消灭凶兽，镇住千里北海，击退来敌。”

    众人尽皆大喜，在他们心中，那贵人除了神女，不作第二人之想！

    哪知欧丝野紧接着道：“那位贵人并非神女，而是来自大荒中原！”

    蛮行伯等人一惊，不明所以。北狄地处北方，自古便与中原没有来往，怎么会有贵人相助？但其余国人却放下心来，不管这贵人来自哪里，只要能帮助北狄度过难关便好。

    欧丝野又道：“不过……贵人未到之前，却已经先有一位灾星侵入了幽陵城，他心怀祸胎，奸诈狡猾，若不能找到他，我们北狄便会永远的陷入黑暗冰冷之中，再也迎接不到阳光。”

    众北狄国人大为惊恐，沉默了片刻，纷纷叫道：“使者，那灾星是谁？我们将他赶出去！”

    “赶出去，赶出去！”众人齐声喝叫，声威震天，早将侍女们的乐声压了下去。

    唯有蛮坤嘀咕道：“他奶奶的，哪有什么灾星？若真有这么厉害的灾星，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众人议论纷纷，忽听侍女们齐齐奏了一个激越之音，将大家的喧哗又压过。欧丝野玉臂伸直，如削葱般的手指朝蛮行伯等人的方向指了过来。

    她手指所处正是风易！

    “灾星就是他！来自东方的不速之！”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纷纷失声呼叫。风易更是大为不解，哭笑不得。

    欧丝野高声道：“他刚来到北狄，就带来了凶兽和海啸。寒玉球中又显现出了他的面庞。我以神女的名义，将他抓起来！”

    满山骚动，众人惊恐低语，但无人敢有所动作。就在昨夜宴会上，风易还是北狄的恩人，不少年轻人崇拜的英雄，许多少女倾心的对象。哪知一夜过去，竟化作了灾星！此刻无蛮行伯下令，一时倒没有人敢站出来。

    寒风嗖嗖，霜雪肆虐。忽听有人叫道：“将他赶出去，赶出去！”登时有许多人附和，此起彼伏。

    突见蛮坤站了出来，道：“他奶奶的，我再也忍不住了。风兄弟前日还帮我们对抗了大玄山四妖，救了我和其他的勇士。请问各位，有这样的灾星吗？我看即使他是灾星，那也是大玄山的灾星！”

    北狄人最重恩德，也最崇拜英雄。蛮坤此言一出，喧哗声顿时小了下去，不少人露出些许羞惭之色。蛮行伯犹豫不决，抚须沉思。

    欧丝野冷道：“蛮将军，你难道是怀疑神女的示谕吗？”

    蛮坤大声道：“我当然不会怀疑神女。”

    欧丝野缓缓踏过几步，道：“那你是怀疑我的神念了？”

    此刻，几位长老却突然道：“蛮将军，这少年对我们不过是小恩，谁能保证他不是为了混进我们北狄，才故意救你们的。此刻神女示谕都已经出来，难道我们要冒着面临灾祸的风险吗？”

    长老们在国中威望极高，他们如此一说，国人们又附和起来，一时再无人帮蛮坤说话。

    风易被人这般诬陷，倒是淡然自若，他哈哈一笑，朗声道：“汗王，各位长老，神女使者，多谢这两日的盛情款待。我只不过偶然路过北狄，不会赖在这里不走的。你们既然将我视为灾星，那我即刻便离开好了。”

    他大大方方，反倒让北狄国人颇感羞愧，但关乎国中命运，却一点也不敢马虎。

    他当下便要离开，却被蛮坤拦住，大声道：“不行，风兄弟救了我的命，这么能这样对他？传出去岂不是我蛮坤忘恩负义，以怨报德？”

    当是时，国人反对声越来越多，汗王蛮行伯见状，缓缓道：“坤儿，不得对神女使者无礼！”说罢又对风易道：“风少侠，当下我国中多变，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不如你现在先退避一会儿，等事情一了，我北狄和幽陵城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蛮坤无法反抗父亲，愤怒至极，魁梧身躯猛地站起来，俯视着众人，呸了一声道：“都是一群胆小如鼠之辈，才几十年过去，就忘了我们先祖的雄风了吗？”他声如雷霆，势如山岳，众国人都觉一阵惊惧羞愧，纷纷低下头去。

    蛮坤冷哼道：“既然你们执意要赶走风兄弟，那我蛮坤和他一起走。”

    风易大惊：“蛮坤兄弟，你……”

    蛮坤摆摆手，笑道：“不用多说了，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北狄国人闻言大惊失色，蛮坤可是国中第一勇士，更是骁勇善战的将才。若无他领兵，大玄山若是攻过来，那可如何是好？

    众人又希冀的看向欧丝野，希望她再问问神女，是否有别的办法？

    欧丝野杏眼中露出一丝冷笑，淡淡道：“蛮坤将军，你哪里都不用去。”

    蛮坤冷哼一声，讽刺道：“怎么？使者不要将灾星驱逐出城了吗？”

    欧丝野道：“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对付灾星，岂能这样简单的驱逐了事，神女说了，这灾星威力非凡，只有囚禁起来，献给神女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