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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兰的双手掩在宽大的袍袖之下,手上戴着不轻不重的镣铐,脸上则罩着顶黑纱斗笠。 因了这副大白天遮遮掩掩见不得人的奇怪装束,路上行人少不得朝她指指点点: “欸,你别拿手指指着他啊!像这样打扮的,不是那种大冬天脱衣服绕城墙跑就为了练什么冰魄神掌的傻子,就定然是位真正的高手了……小心惹怒了他。” “唔……我瞧他像是二愣子!可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是在练什么把自己整得乌漆嘛黑的邪功呢!” “瞎讲,你看哪个二愣子像他这样……娘耶,这人竟朝着金风细雨楼走了!好家伙,定是个绝顶高手,今日找苏楼主踢馆去了!” “走走走,说不准是六分半堂来血拼的先锋呢!” 说着说着,行人们突然开始四散崩逃。 “……”全程面无表情的铁女侠。 她琢磨着,反正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更不知道自己是被押进去的囚犯……故也就厚着脸皮,充耳不闻便罢。 只是再乐观豁达,被穿着便装的锦衣卫转交给金风细雨楼的人时,整个人还是焉了吧唧的像被霜打过的一颗白绿蔬菜。 只觉得浑身充斥着一种无从下手的憋闷感……仿佛南方论斤零售的小青菜,被当做北方论车称重的大白菜给贱卖了。 大白菜还能有板车推着,她却是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世态炎凉,人不如菜。 解了镣铐进了房,看布置倒也挺风雅的。心兰摘下斗笠随手抛到檀木圆桌上,自顾自坐了下来。 顿了顿,对着边上那个应为此地主人的陌生男子闷闷道:“你放心,我不会逃跑的……要跑早跑了,不必时时盯着我。” 桌边坐着的是一个有些苍白病态的年轻男子。 想象中他似乎更适合病怏怏地歪在榻上,如今却端坐在那儿如同一枝清瘦墨竹,站起身则如傲骨寒梅。 “铁姑娘,在下苏梦枕。”他颔首,轻声致意。 苏梦枕,金风细雨楼的第二任主人。 作为京城白道势力的龙头,他待人简直出乎意料的和气,只是身子瞧来确实不大妥帖,倒让人觉得很惋惜了。 少女站起身,抿了抿唇:“您客气了。” 因为觉得自己方才态度不太好,她的脸透着尴尬而生的红晕,正是一种非常健康的气色。 苏梦枕略弯了弯唇角:“无情同我说过,我自不会真的将姑娘当做是囚犯,而是将请铁姑娘当做金风细雨楼的贵客。” 心兰无意识地捏着衣角,支支吾吾地问他:“我真的一步也不能出去吗?那……别人能来看我吗?我要在这住多久,到六扇门将绣花大盗和红鞋子都抓起来为止么?” 她的问题不可谓不少,但苏梦枕还是很耐心地听完,再一一应答:“姑娘有所不知,无情大捕头让你在舍下多住些时日自有打算,只是此时不便告知,你的下落更需要保密……待时机成熟,姑娘自会知晓。” ——合着温声细语讲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嘛。 这苏楼主可真是忽悠人的一把好手,铁女侠很无奈。 约摸也是知道她心中不痛快,苏梦枕微微笑了笑:“听闻姑娘喜甜食,楼里有几位江南名厨,擅做各式点心,待会儿还要请姑娘赏脸品尝。” 尽管有冷血时不时开小灶扔点零食进来,打么这两天在地牢里的吃食确实不大好,心兰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它日渐消瘦。 不行,她得把自己重新喂得白白胖胖。 否则将来某位花公子见了,保不准会想:这位铁姑娘孤身在外,果然是照顾不好自己的,借此笑话她!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少女不甚明显地咽了咽口水,一本正经地客套道。 “姑娘随意便好,我……”苏梦枕刚想继续说什么,却突然克制不住地咳嗽出声,为防失礼或惊吓到客人,只隐忍着将头转了过去,以拳掩口。 心兰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人这一番咳嗽,竟使得白帕上都染了点点暗红色的血迹,那是陈年旧疾了。 她向来不会故作大方,既然决定了好好住下,也就从善如流地参观了一下将来要住的房间:略过书架与多宝阁上摆放着的应当很是珍贵的书籍古董,不经意间瞥见支起的窗外风景极佳……她虽不能外出,倒也可以瞧一瞧外头来打发时间。 再是看见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挂在雪白墙壁上。 刀身是透明的绯红色,瞧着似乎是水晶玻璃那般剔透,但显而易见,这不会是一把脆弱易折的武器,不知是哪儿搜罗来的珍藏。 心兰忍不住念了念自己多灾多难的柳叶刀……得了,本来一柄可分为二,现在身边是一把都没了。 再进到内室,一眼便瞧见干净的床铺叠得多齐整,靠近似乎还能闻到沉香木散发出的淡雅清香,很是好闻。 这可正对了她的心思,连着两晚没能好好睡觉,真如瞌睡有人送了枕头! 她欢欢喜喜迫不及待地躺了下去,而后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铁……姑娘?”苏梦枕的声音透着迟疑。 少女睁开了那双因困倦而变得雾蒙蒙的杏眸:“苏楼主,你还有事要交代么?”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顿了顿,终是垂眸,低低道:“这是……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