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打季钦回来之后,他日日观察,在小孙子身上发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松弛感”,这种状态在其母逝去之后便没再见过。 他派林焱那个爱折腾的陪了许久,得到的回信也是“几无效果”。 看看现在,这不就挺好。 人活一世不过百年,弄那么苦大仇深作甚! 还是仰仗了人家清攸啊——因为深爱而失去的东西,只能是因为深爱而寻回来。 他这边想到了阮清攸,下头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也想到了阮清攸。 “钧希你这就嘚瑟了?你的饮了,贤侄婿的那些呢?” “自然还是我替他饮,”季钦说着又拿起来了酒杯。 “不行不行,饮太快了,伤身,”阮清攸皱着眉,小声提醒着,他打方才就闻见了冲天的酒味儿,这酒实在太烈了,连着喝这么多如何成? 林易已至耳顺,却常年带兵,耳聪目明,这两句小话早传到了他耳里。 他抬头笑看着季钦,心说这小子此次京城没白回。 季钦什么人?他听见阮清攸这样温声关怀,且有得逞能了,当即端起备好的酒杯,一仰脖一个,喝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喝到第八个上,他手被同坐主桌的一个叔伯按住了, “钦儿,差不多行了,留下两杯。” 季钦苦笑,看来自己这遭是真办了件大事儿,连一向最坐得住的叔伯这次都坐不住了。 叔伯这句一出,下头人的反应就像是在油锅里头倒了一瓢凉水,马上就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此起彼伏高声喊着的“交杯”,动静大到快把这定北侯府的院墙给冲塌了! 季钦拿手压压,连声说着“莫喊莫喊,我晓得了”,说着拎起酒壶,给阮清攸倒了一杯,丝毫没管桌上已摆好了两杯酒。 “少将军,怎的还另倒一杯,岂不是脱裤子放屁?” 这话可真是糙,阮清攸有些日子没听到了,闻言也轻轻笑出声。 “你小子,”季钦笑骂一声, “小光棍儿你懂什么就嚷嚷!” 下头“哟咿”一片,有晓事的就说了, “给郎君的酒,自然是要自己亲手倒的,苦酒也能尝出糖水味儿了!” 季钦大笑,浑然一副被戳穿心事的模样,还嗔怪一声, “自己知晓即可,说出来做什么?” 此话一出,又惹得堂下一阵大笑。 在大家的起哄与大笑声中,季钦真拉着阮清攸手臂交缠,举起了杯。 阮清攸已经做好被烈酒呛咳的打算,今日是实打实的好日子,季钦的同袍这样热情,他总不能扫兴,一咬牙,一闭眼,仰脖灌下去—— 这酒如何当真是糖水味儿? 再睁眼看见了含笑的季钦,他便晓得了,定是这人动了什么手脚,方才非要亲自倒酒,定也是这原因。 “你这人,”阮清攸只说这一句,便就低下了头,只是伸手轻轻捏了捏季钦的腰际,他高兴的时候总爱这样干。 季钦确然是喝得太多了,笑容里带着憨不说,还有点收不住的意思,扯着阮清攸的袍袖,不住声地叫着“哥哥”。 真是牙碜啊……林易瞥了小孙子一眼,看他这样,估计也带不了后边儿的最后一个酒,便索性站了起来, “钦儿新婚大喜,又逢中秋佳节,定北侯府拟在此地办流水宴席三日,大伙儿回去照应一声,让下值无事的兄弟们都来吃一口酒!” 阮清攸端着杯茶水正给季钦喂着,听完林易这句,很多事情便都明白了—— 为什么府上挂满了红绸! 为什么他的红袍像婚服! 为什么从林易到林焱,全部备下了红衣! 今儿,不对,是连着今日的三天,都是季钦准备给自己的婚宴,一场堪称盛大的婚宴。 “季钦……”他眼眶湿了。 季钦伸出大拇指按住阮清攸泛红的眼角,迷糊又坚定,满是孩子气地对阮清攸讲, “我要让整个边军大营都晓得,我娶了这样好的郎君。阮清攸,是我季钧希的郎君!” 第67章 番外(9) 季钦显够了眼便没有再拼酒了,毕竟还有两道席面,后头还有两天呢,他也拿着阮清攸的甜水兑着烈酒,开始带着自己的新郎君挨桌敬酒,已转了三个桌子,一杯酒都不见底儿。 “钧希,今儿是大好的日子,你这喝酒的模样太过小气。” 季钦拿胳膊一杵那人,挤眉弄眼, “五哥瞧你这话说的,酒喝多了可误事。” “哈哈你小子……” 见他都这样说了,那个被叫做“五哥”的便没有再为难,只痛快饮了自己那杯便算了。 在座的都是男人,谁人不晓得醉成烂泥就不能成事儿? 确然是大好的日子,入洞房可比喝酒重要多了。 阮清攸虽没饮酒,脸上颜色却比微醺时还艳丽几分,他看着季钦,听着他同人推杯换盏时的朗声,听着旁人说他“赖汉娶好妻”,也看着他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举着杯糖水,亦步亦趋跟在身侧,感受着他揽在自己腰际那一直有力的手…… 阮清攸心里安定。 也觉无比幸福。 敬完了一圈酒后,再有人上来,季钦便连糖水都不让他喝了, “吃你的就是,喝个水饱半夜要害饥困。” 季钦自己也没多饮,席面上到第二道,他就将酒杯叩到了桌上,埋头大快朵颐,快要不知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