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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家的丫头 第107节

    婆子道:“我是怕那府里压着不肯让她赎身,想着多多买通几个人,到时候也好有人帮着说好话儿……”

    邢材家的就笑了:“这个不用你担心,只要你们过去替她赎身,届时自然有人在旁边敲边鼓。”

    那婆子谄媚的笑道:“既然府里有人,何不就就叫府里直接赏了身契,还能免了那么多赎身银子,不知府里的人是哪位管事妈妈?!”

    邢材家的就高傲的斜睨她:“什么管事妈妈,是我们家的姑奶奶,现如今乃是当今金吾卫指挥使褚大人的夫人,也就是褚家的九夫人!”

    卫乙长大了嘴,心道,这下子坏事儿了!

    那婆子受了随安交待,不敢不把话问全,就道:“哎呦,这可是那个人家常说的诰命夫人吧?!得几品啊?有五品么?”

    邢材家的得意,如同那诰命就在自己身上:“正三品。”

    第二百一十章 毒计

    却说随安从邢材家口中听了林颂鸾设计要害她,心中怒火一拨接一拨,却没有立时发作,而是压住火气继续听了下去。

    卫乙担心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模样冷静,表情淡淡,转念又开始替褚翌发愁——这么个狠心的小娘子,将军你究竟能不能吃的消。卫乙自己是见惯了死人的,也见惯了看见死人或者受伤的人就惊吓莫名的小娘子们,但像随安这样,哭泣的时候叫人痛心,狠起来的时候叫他这个男人都看着揪心的,可不多见。

    婆子被那正三品给惊到,脸色都发紧了,鼓了半天勇气,咬牙道:“我得把这事儿办的妥妥当当了,否则还怎么在这上京混?您说呢?”说着从荷包里头拿了一块五两重的银子给邢材家的:“好姐姐,以后还要您在太太跟九夫人跟前替我多多美言!”

    邢材家的没想到显摆姑奶奶的身份地位还有这等好事,顿时开心不已。刚才这婆子还想跟她再要钱,没想到一听说了姑奶奶的身份,就立即换了嘴脸,不仅表态要把事情办好,还退了银子给她!没想到她也有收人钱财的一日!五两银子可是够过好一阵子的了!她闺女有体面,一年也给她攒不下五两银子!要不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么。

    因为收了银子,也不好直接打发了人家,她便拿起架子跟那婆子多说两句:“我们家太太体弱,不能伺候了老爷,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老爷是谁吧,就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师傅,从前也是教过我们姑爷学问的,我们老爷从前教姑爷的时候,就是这个丫头伺候,我们姑奶奶有孝心……”

    那婆子点头道:“我明白了,姑奶奶确实好,是不是想赎身出来,悄悄的转送了老爷?要我说,这可比直接从婆家要个丫头来的巧妙,您说是吧?”

    邢材家的就道:“可不就是你说的这个事儿?叫我说,其实就是姑奶奶直接要,也没什么,一个姑爷半个儿,孝顺了老爷一个丫头又是什么大事?姑爷难不成还能为了这事跟姑奶奶计较?再有,前几日我们姑奶奶三日回门的时候,想着太子太傅一职空了出来,想替我们老爷活动活动,问了姑爷,姑爷也没说个不字哩!”

    “哎呦,”婆子惊叫:“这可是大事,叫我们要是做这样的事,怕是再来十个我,也办不成。不过你们姑爷乃是金吾卫指挥使,想来对他来说不是大事……”

    “哪里?这事儿我们姑奶奶可没麻烦姑爷,我们姑奶奶一个人就能处置了。”

    婆子做出不信的样子,“这太子太傅可不是小官。”

    “现在太子监国,太子太傅是谁来当,还不是由了太子说了算?”邢材家的吧唧嘴:“我们姑奶奶已经给承恩侯府的世子爷送了一份大礼,说不定啊,你还没给那丫头赎身出来,我们老爷就已经当上了太子太傅了,到时候,那丫头也就只能当个侍婢,端茶倒水而已,想成为我们老爷的妾室,哼,还够不上了呢?!”

    卫乙实在没想到这邢材家的婆子竟然知道那么多!

    他一面冷汗淋漓,一面低声安抚随安:“将军只是没有管她,何况,将军一听说你家出了事,就令我过来帮忙……”

    听到卫乙说话,随安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露出一个浅笑:“嗯,我知道。”

    按理说她这样的回答应该算卫乙达到目的了,可卫乙总觉得不对劲,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遍布周身。

    婆子终于跟邢材家的说完了话,战战兢兢的过来见随安。

    随安冲她笑笑:“你现在开始跑路吧,我找不到你,就不会杀你。你要是不信,不如问问我身边这位军爷是谁的人?”

    卫乙聚集气势:“不怕死的只管留下。”

    婆子:我本来就想跑路了……

    随安将她吓唬走了,卫乙就道:“这样的人不如杀了算了。”留着满天下的追杀好麻烦的。

    随安淡淡看了他一眼,很是从善如流的道:“你说的有道理。”而后道:“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位承恩侯世子爷。”

    卫乙见她神色平静,根本不像亲人才去世一般,心里就拿不准,低声问道:“随安,你要是想哭,就好好哭一哭吧,我想就算将军知道了,也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随安垂下头:“林颂鸾能不用将军帮忙就帮她爹跑官,我也一样不用将军出面,就能给我爹报仇,更何况,将军还将你打发了过来。”

    她的声音完完全全的冷静了下来。

    起码在这一刻,她身边能给她帮助的人是褚翌打发来的,卫乙过来帮忙,不是因为她跟他有什么情谊,而是因为褚翌的支使。

    随安都看的很清楚,很明白。

    一码归一码的道理她很懂,很懂。

    简单的律法常识她也是知道的,譬如挑唆与支使他人实施什么犯罪的,就以什么罪名论处。所以林颂鸾也该死!

    至于承恩侯世子,哪怕他是太子呢,她也不怕,她从来也不怕!

    这世间唯一的,能令她无所畏惧的,便是褚秋水,是爹,是秋水般明眸,是骄阳般徇烂,是亲人,是血脉,是根源!

    卫乙就道:“卫戌的轻功最好,让他带你进去,还是咱们把那个什么世子弄出来?”

    “先看看情况再说。”

    承恩侯府的禁卫并不怎么森严。

    也难怪了,皇后娘娘的娘家,太子的外家,虽然说不是多么显赫,可这京中也无人敢惹。

    承恩侯世子年纪并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他身边还躺了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子,正轻轻的拍着他,不住的亲吻他的脸颊,低声安慰他。

    卫戌看了一眼随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随安终于明白林颂鸾准备的给承恩侯世子的大礼是什么了。

    原来林颂鸾不仅想算计她,还想卖一赠一的,将褚秋水推给这个好男风的承恩侯世子……

    第二百一十一章 冰凉

    卫乙让卫戌带着随安悄无声息的进了承恩侯府,他则转身进了宫。

    事情牵扯了林颂鸾,卫乙觉得很有必要跟将军说说。

    更何况随安的样子绝对不像会善罢甘休的。

    褚翌这几日一直待在宫里。

    征讨逆贼李程樟的大军已经出发,可太子还是依旧忙忙碌碌,这几日不停的有人被打发了出去,又有不少人钻营上来。

    不过,至少表面上看来,朝廷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卫甲跟卫乙过来的时候,值房的桌上已经摆了饭食,但褚翌站在开着窗扇的窗前,并没有坐下。

    卫甲先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平静,才垂头恭声道:“将军,卫乙回来了。”

    “叫他进来。”

    褚翌回身对了门口。

    卫乙进门,见褚翌在不远处站着,连忙上前两步,而后朝了褚翌行礼:“将军,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承恩侯府的屋顶上,随安心里怒火一拨接着一拨,几乎想不顾一切冲进去将那个什么世子先弄死再说。

    卫戌突然道了一句:“直接杀了他,你会有麻烦。”

    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突然开口,话虽然说得十分冷血,却令随安精神一震。

    她还不能现在死,不,她得好好活着!什么时候也不能因为亲人的去世而自己也生出厌世的情绪!

    她死死的攥紧了拳头,骨节那里的皮肉仿佛都要被挣开。

    过了好久才钝钝的开口:“你说的对。”

    卫戌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听到她这么说,脸颊的肌肉还是微微紧了紧,不过,再多的话这个汉子也说不出来了。

    随安跟卫戌回去,就见宋家院子里头摆了一口漆黑的松木棺材。

    宋震云红着眼眶从屋里出来,看了随安一眼,说道:“是寿材店里现成的最好的老房,花了十两。”

    随安眼睛一酸,脸上就流露出痛色,几乎想自己爬进去,永远的,不再出来!

    她的声音带了颤抖:“爹,爹!”

    虽然知道要好好活着,可是还是想不要活着了!

    她游魂一样的走进屋里,褚秋水还在炕上躺着,他身上换上了一件素白的中衣,旁边是宝蓝色的寿衣,她没有哭出来,可眼泪流着,声音颤抖,比嚎啕大哭让人看了还要难受。

    宋震云过来拉她,抖着唇道:“不要把眼泪留在他身上,他会走不好。”

    随安就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胳膊里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明明人还在,可屋子里头的欢笑没了,那种带着小心眼儿的喜欢没了,那倨傲又耿直的脾气她是再也见不到,再也不能嫌弃了!

    “爹爹,爹爹……”

    她曾经拥有的,她为之努力的,她心心念念,虽然气愤,吃苦,受累,依旧欢欢喜喜的,爹爹啊……

    宋震云带了几个婆子过来给褚秋水装殓。

    原来租房子的房东大娘也过来了,看见随安,眼里也噙了眼泪去拉她:“孩子,你爹知道你的孝心,要节哀。”

    随安用手背擦了眼泪,起身对了众人行礼:“多谢各位婶子了。”

    她的眼皮又红又肿,被泪水浸过之后显得格外的显眼,如同桃花落在白纸上,惹人可怜。

    众人不免就道:“一个好闺女……”

    “是当爹的没福气……”

    随安充耳不闻,她也随着上手的婆婆帮忙,就有知道世情的妇人过来拉她:“哎呦,你还没有成亲呢,小心沾了晦气,再说这孝心也不在这上头。”

    随安道:“没事。我不怕这个。”依旧帮着褚秋水擦拭穿衣。

    褚秋水脖子那里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可血肉翻着还是很吓人,随安直起身看了一眼宋震云问:“宋叔,能不能叫个大夫来帮我爹把这里缝好?”

    宋震云点头走出去,可过了一会儿又回来,讷讷道:“这个,不大行……”

    随安点头表示知道,也不强求,自己去包袱里头找了针线,亲自给褚秋水缝合。

    她样子很平静,可这样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在皮肉上穿针引线,还是吓得众人不轻。

    宋震云忙扯了几个相熟的,叫了过去,领着谢礼,都是白面馒头,众人这才慢慢的退出来,将屋子留给了这对父女。

    褚翌来的轻车简从。

    院子里头算是半个主事的宋震云见了他神情一滞,还是卫乙上前一步低声对他道:“这是我们将军,来看看褚先生……”

    宋震云张了张嘴,又翕翕着闭上,他心里怪着自己,可也怪了褚翌。

    要不是褚翌命人将随安抓回来,要不是自己带了褚秋水回来上京,褚秋水父女根本不会被人算计……可说到底,还是怪自己多,恨不能一起死了才好!

    褚翌没有理会宋震云,他径直来到挂起了白幡的宋家正屋。

    随安正在低声嘟囔:“我得先把里头的缝好,要是只缝上外头的,那可不能够长好……你要是痛就跟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