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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骄矜,打量人的样子还带点傲慢,看着就娇气,不好接近。 俞寒洲却注视着他这副模样,低低问了一句:“你拿了我做的灯,又昧下了我的折扇,本相观你讨喜,碰一下也不可?” 馥橙闻言微微睁圆了眸,紧张地在披风下捏住那把折扇,犹豫道: “嗯,那……那算了吧,我不计较……毕竟你觉得我好看,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下次不能随便摸我。” 俞寒洲低低笑了一声。 他弯下腰取过馥橙手里的灯,又拿出火折子,将灯里面剩下的灯芯一一点亮。 馥橙好奇地看着,就见那十多个灯芯亮起来之后,本是简洁大方的琉璃灯表面,竟印出了各种各样精致的图案。 宫灯缓缓旋转,俨然和听说过的走马灯非常相似。 馥橙新奇地接过灯,举起来认真端详,好一会儿才找到了第一个图案,往下慢慢看下去。 那似乎画的是一个故事…… 年幼的男孩出身于一个破旧的小山村,靠着吃百家饭长大,但他性情坚忍,学习刻苦,每日天还未亮便徒步翻过一个山头,去山那边的私塾当洒水打扫的小童,哪怕磨得脚上草鞋破了流了血,也风雨无阻。 每每干完活,男孩便藏在门外,听夫子讲课。 后来外头战火四起,瘟疫盛行,许多染病的人一路逃难过来进了小山村。 没多久,小山村也跟着闹起瘟疫和饥荒。 男孩偷偷看过的书很多,懂得也多,便劝说村民将患病的人隔离,又孤身进了后山,找到了医治瘟疫的草药,解了村民燃眉之急。虽说并不能根治,可村中情况到底好转了许多。 奈何战火纷飞,没等他们彻底解决瘟疫,村子便被外賊占领了。 贼寇屠村前一日,男孩急中生智,带着邻里几乎全部村民藏身在了放米酒的地窖里,之后又趁着入夜专门走了山路,从后山逃亡,拼死逃过了追捕,才堪堪带着村民活了下来,艰难北上。 北上京城路途遥远,又身无分文,男孩活得很是艰难。 在熬过了整整一个夏秋,步入严冬之后,他终于也染了不治之症。 为了不拖累村民,他选择在沿途一个难民营中留了下来。 寒冬腊月,难民营条件艰辛,男孩分到了一处简陋的窝棚,被抬到里面躺着,奄奄一息。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毕竟三岁便开了心智能吟诗,五岁熟读四书五经,七岁已然能写一手好文章,九岁自学成医,十岁能绘天下水域图能创新农具,甚至连当时广为流传的多项朝廷新颁发的改革律令,都是他写了塞在夫子书中,才被呈上去的。 这样的人,说是当世神童也不为过。若是给他机会长成,假以时日,定然有一番大作为。 而他当时也并非不能救自己,只是乱世之中,哪怕有药方,也无药可用。 绝望之下,许是上苍也不忍心看着他早早夭折,就在这个时候,男孩遇到了一件极为神奇的事情。 在他带着的行李之中,有一样是娘亲临终前亲手给他做的一张小小的薄被,那小被子经过多年缝缝补补,已经没有最初崭新的模样,也不再合身。 但因为他很爱干净,小被子始终整洁温暖,是他对于亲情唯一的期盼和幻想。 男孩身体动弹不得,艰难熬了十多日,几乎就要就此死去的时候,始终裹着他的那张粉色小被子,不知为何,忽然发起了热来。 第二日,男孩抿着唇,沉默地抱着那张小被子,居然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之后每当夜深人静,他将那张小被子抱在怀里,就能感受到不同于寻常的热度,偶尔抱得紧了,小被子还会跟小童一般哼哼唧唧,着实可爱。 那大约是他一生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神迹,是孤苦十来年生命对他仅有的馈赠。 …… 摇曳旋转的图案到此戛然而止。 馥橙举着灯,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才顶着俞寒洲幽深的目光,慢吞吞地问: “这故事不太合理。他不是要死了,怎么突然好了?” 俞寒洲闻言,脸顿时黑了。 男人微微眯起眼,看着馥橙无辜又漂亮的模样,半晌方解释道: “你没发现他一直带着的东西?或许是有人救了他。” “嗯?”馥橙又细细看了看,才微微弯了眼睛,说,“我懂了。” “如何懂了?”俞寒洲颇为耐心地问他。 只是男人撑着轮椅椅背的手,分明攥得死紧,像是下一秒就能把那块上好的紫檀木生生掰断似的。 馥橙没注意到这一点,琢磨了一下,才老实道:“前头不是画他写了很多对朝廷有用的建议,又画了各地的水域图,写了各种创新农具的制作方法,都夹在夫子的书里,借那个老头的手呈给了衡原书院,书院又呈给了国师。” “嗯。然后呢?”俞寒洲低声哄他。 “然后,国师可能发现了不对劲,派人想把老夫子请回去,夫子却说并非自己原创,排查之后发现这个小孩是唯一的嫌疑人,国师出于爱才之心,便派人去救他了也未可知。” “呃……”俞寒洲沉默了片刻,捏碎了那把紫檀木轮椅背上镶嵌着的夜明珠。 “呃……”馥橙听着细细碎碎的咔咔声从身后传来,有些惊惶地转头瞄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