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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实点头。 “教导处那边做了调整,你得去五班报道。” 这效果就如同美国往广岛扔了原子弹,徐明海说过的那些话顿时在秋实耳边炸开。 “软硬不吃。” “油盐不进。” “阴阳怪气。” “逮谁呲儿谁。” 孙老师这时可能已经看出秋实的无措,于是便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拉起他冰凉的小手:“走,我带你去。” 秋实就这么被人领着,抬着两条好似灌了铅的腿,跟着孙老师出门右转后便往五班走去。 后来他每次做噩梦,不管内容是什么,地点总逃不开一条长长的走廊。而走廊尽头永远站着一个人,远看是梅超风,近看是曹云凤。 五班的门是敞着的,孙老师站在门口对里面的人说:“曹老师,这您学生,从黑龙江转过来的那个。” 秋实下意识就咽了下口水。 “嗯,”一声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动静从对方鼻子里颤巍巍地钻了出来,“知道了。” “好好上课。”孙老师低头嘱咐了一句,然后转身走了。 秋实依依不舍地目送孙老师的背影离去,然后鼓起勇气看了看传说中的曹云凤。眼前这位曹老师四五十岁的年纪,带着黑框眼镜,一头齐耳短发梳得一丝不苟,光鉴照人,苍蝇站上去不小心能闪了腰。秋实感到一阵紧张,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半晌。 “进来,”曹云凤眼皮都没抬,“先跟同学介绍下自己。” 秋实同手同脚地走了进去,然后站到了讲台边上。他面对底下一张张陌生的脸,一时间找不到视线可以停靠的地方,最后只好盯着后面花花绿绿黑板报上“学雷锋,树新风”的几个粉笔字开始自我介绍。 可还没等他说两句,底下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什么味儿啊?” “大碴子味儿呗。”有人笑着搭茬。 秋实立刻不说话了,嘴唇紧紧地贴在一起,藏在里面的牙齿用力咬合在一起。这些笑声就像是一堵厚厚的墙,一下子就把自己和新同学隔成了两个世界。秋实真想现在拔腿跑开,一口气跑到四楼,找到五年级(二)班,找到徐明海,然后就坐在他的身边上课。 “完啦?”曹云凤抬眼看着他。 秋实把下巴压得低低的,点了点头。 她伸手一指:“去那儿坐吧。” 秋实抬起头,顺着曹云凤手指方向一看,只见教室中间两排的最后还留有一个空位,于是便默默朝那边走去。 他刚在座位上坐好,教室外又来了教务处的人。曹云凤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去和人说话。 秋实的同桌是个发育旺盛的小胖子。秋实感到此刻对方的目光正兴奋地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到处游走。最后,只见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大声道:“老农进城……” “穿条绒!!!”很多同学一起接了下半句。 随即,前后左右立刻爆发出一阵密密麻麻,或高或低的笑声。对有些小孩子来讲,合起伙来解剖并放大别人在陌生环境里流露出的不安,可能是这世上最物美价廉的快乐。 秋实心里狠狠一紧,脸颊开始发烫。 “诶,”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男生扭过头喊,“吴征,我怀疑这新来的是女扮男装,你快检查检查丫有鸟儿吗!” 吴征于是立马来了精神。他模仿小兵张嘎里胖翻译的表情,眯着眼觍着脸,伸胳膊就往秋实的身下抓去。 秋实眉头一皱,当即便钳住了吴征的手,然后猛一用力推开了他。吴征压根没想着对方敢还手,一没留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这下立刻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男生站起来,纷纷怂恿吴征动手。 “打丫的,快!” “扒丫裤子!” 所幸这时曹云凤走了进来,看见屋里的阵仗便拿起黑板擦木头那面狠狠地敲了敲黑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上课!这会儿话这么密,怎么让你们举手发言的时候一个个就跟哑巴似的??”她说着哗哗翻开语文书,“抽查课文背诵,从你开始。”她指着头排的一个眼镜儿,“上节课留的作业,背诵第五课大海的歌,课文第二段。” 刚才还在看热闹,笑得挺欢实的眼镜儿顿时傻了眼,缺了颗门牙的嘴在呼呼地漏着风。 “不会就站着,”曹云凤干脆利落地说,“下一个,周淼。” 坐在眼镜儿身边的人立刻合上课本,一边挠头一边双眼望天:“我们登上……登上……” “给我站着,下一个。” 接下来背不出来课文的学生以Z字形挨个站了起来。随着那个小胖子也臊眉耷眼地起立,终于轮到了秋实。 “你就不用背了,打开课本第14页读一遍。”曹云凤乜斜着眼,不冷不热地说,“不认识的生字旁边有拼音。” 秋实拿着语文书站了起来,眼睛看着课文,脑子里却塞满了同学的讥笑声。他努力张开了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给我站着。” 曹云凤继续往教室后面移动,嘴里小声念叨:“教务处一天到晚什么破烂玩意儿都敢收,这么搞下去升学率还要不要了?” 这话像只大马蜂,狠狠地蛰在了秋实的心里。 “王艳。”曹云凤示意后面学生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