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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看向了婉儿,笑道:“这下就跑不了啦!” 婉儿微怔,竟不知太平说的是纸鸢,还是她? 太平眯眼笑得温暖,从春夏手中拿过线轱辘,塞到婉儿怀中,“牵好了!我来抛纸鸢!”说着,她从婉儿手中拿过纸鸢,拉扯着长线跑出十步外,对着婉儿扬声道:“婉儿,准备!”话音一落,太平便将纸鸢往上一抛。 婉儿连忙拽了两下长线,迈步跑了一截,瞧见纸鸢摇摆飞起后,拽了拽长线,便开始放线,让纸鸢飞得更高。 太平站在原处,莞尔看着婉儿。 那姑娘微抬脸庞,阳光洒在她清丽的脸上,就像初夏时,一株从一片碧叶中探出的雪色荷花,脱俗不自知。 太平安静地凝望着她,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上辈子伴读三年,她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公主一样,事事让她费心,处处要她伺候,她享受着婉儿给她的温柔却不自知。 从今往后,她会牵着她,护着她,许她一世,太平长安。 太平的视线沿着长线落在了空中的纸鸢上,许下了她的心愿。 她并不知道,她抬眼的那一瞬,婉儿的视线便落在了她的脸上。婉儿悄悄看着太平,她确实是大唐最耀眼的小公主,她的笑就像是冬日的暖阳,可以轻而易举地熨暖她的心。 舍不得……她怎么舍得她? 上辈子,婉儿不是没有起过独占太平的念头,只是她这样的出身,她不敢拉着太平沉沦至死。 可这辈子呢?将来会如何,婉儿已经知道,既然已经知道,那从心活一次又何妨? “咳咳!”太傅站在宫院门口,重重地咳了两声。 太平笑意一僵,不悦地道:“知道了,太傅。”说完,她瞥了一眼春夏,“春夏,你去收拾间偏殿出来,先安顿上官才人。” “诺。”春夏领命,走至婉儿身前,行了个礼,“奴婢帮才人把纸鸢收下来吧。” “嗯。”婉儿将线轱辘递给了春夏,余光往太平那边一瞥,太平已经与太傅一起入了正殿。 她本该入内伴读公主,可现下她心绪已乱,只想先静一静。 看不见那个惹她心乱的公主,也许她可以想清楚,她想要什么? 春夏很快便收下了纸鸢,对着婉儿再行了礼,“上官才人,这边请。” “嗯。”婉儿应声,跟着春夏往偏殿去了。 往日听学一个时辰,对太平来说也不算煎熬,可今日婉儿住进了她的千秋殿,这一个时辰简直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太傅今日讲了什么,她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甚至一手杵着脑袋,一手拿着毛笔,在宣纸上鬼画符了一通。 太傅提醒了公主好几回,公主以前也差不多是这样,就这几日突然好学了点,可惜没坚持几日,又原形毕露了。 “唉。”太傅沉沉一叹,“今日就到此吧。” “恭送太傅!”太平激动地站了起来,目送太傅离开了千秋殿。 哪知? 太傅才踏出殿门,侧脸便瞧见了候在殿外的婉儿,他皱眉道:“上官才人,天后命你伴读殿下,你可要用心些,莫拉着殿下嬉戏,误了殿下。” 婉儿听见这话,便知道太平今日听学会是什么模样。她刚欲接话,却见太平大步走了出来。 “一事归一事!”太平语气认真,“是本宫想放纸鸢,上官才人只是陪本宫罢了!”说着,她往婉儿身前一站,微微昂头,“那时也并非本宫听学的时辰!” 太傅见公主恼了,当下先服了软,“殿下息怒,是臣老眼昏花了。” “太傅是老眼昏花了!”太平似乎不准备放过他,“太傅今日讲学内容,明明昨日已经讲过了!” 太傅愣了愣,“昨日讲过了?” 就算没讲过,太平也记得上辈子背了好几回了。 太平顺势坚定地点头,“本宫还会背呢!这是《礼记》的内则篇!”说着,她清了清嗓子,在太傅震惊的目光下,朗声诵道:“礼,始于谨夫妇,为宫室,辨外内。男子居外,女子居内,深宫固门,阍寺守之。” 太傅明明记得这句话是今日讲的,可若公主是第一次听学,怎会背这般清楚? “太傅明日可不要再记错了!”太平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递了个眼色给春夏,“春夏,送送太傅。” “大人,请。”春夏躬身道。 太傅被太平这么一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也许是他记错了。他歉然对公主一拜,终是离开了千秋殿。 太平等她走远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婉儿,冷声道:“这内则篇有些话简直不能听,同是世人,女子出门就得遮颜,顾这顾那……”觉察婉儿投来的目光不对劲,太平眨了下眼,“我……讲错了?” 婉儿眸光疑惑,淡淡道:“妾在殿外听得清楚,太傅这句话只讲了一遍。”她记得,太傅这人虽然年岁已高,可对待讲学一事向来严谨,给公主讲学这三年,从未出过一次纰漏,怎会老眼昏花地记错了呢? 就算是记错了,以婉儿对太平上辈子的了解,太平背诵这些最是费力,特别是《礼记》,每一篇都要十天半月才能勉强能诵。昨日讲完,今日就背诵如流,实在是让婉儿惊讶。 婉儿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太平,方才她护着她的那一瞬间,像极了后来十八岁时的太平。那时她不慎触怒了武后,若不是太平相护,武后定会重罚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