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好像明白一点岑易说的韩灵对女生是怎么个“好法”了。 刚刚那个闻晨考了135,依然被韩灵批的一无是处。到她这儿,估计是没话说,才能连“进步空间大”这样违心的话都冒出来。 韩灵指尖在桌上敲着,气势不减:“不过日常作业的事,我还是要算一下账,成绩差没关系,但不应该为了应付老师跑去抄作业,之前都是你姐帮你的吧?” 纪初谣认错低头:“嗯。” “我知道我们日常的作业偏难,按你的基础跟不上,但欺骗老师,最后害的反而是你自己。”韩灵从桌上翻出本练习,“我这里的基础练习册不多,你先拿这本回去。以后新课上完,云端的题可以先不管,把这里练习册的内容按进度跟上就行。到时候我再帮你找找有没有别的合适的习题册,等以后基础提上来了,再把云端的题翻出来补上。” 她说着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慢慢来,这次考试偏难,不要因为一次考差就没了信心,接下来一点一点进步就行了。” 纪初谣垂眼接过:“好,谢谢老师。” 她以前见过各式各样的老师,偏见的有,误会的有,无视的也有。 怎么说呢,可能是自闭症治疗中期,医生一直教她把“理解”当做终生课题,以至于她后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境况,都会去思考,站在对方的角度,做出那样的事是否是无可厚非的。 但长久以来,她对教师这个行业实在提不起好感,在石高阳说什么“一个好老师能决定一个学生未来的前途”时,她也是置身于外的听着。 而现在,她因为一个老师——其中也可能是归因于韩灵前后反差大的关系,让她更为震撼,突然变得没那么抗拒一门科目。 她觉得自己好像跨进了一大步。 就像秦琼音曾对她进行过激励一样。 韩灵又交代了几句,放她回了教室。 接下来的三天里,纪初谣被各科老师零零散散找了个遍。 大概是纪母跟秦琼音打过招呼的缘故,秦琼音又跟各科老师打了招呼,老师们对她的态度都挺友善的,得知她家里已经请了帮忙辅偏的私教,不约而同对她现阶段的作业放低了要求,帮她删减日常作业里提高冲刺题的题量,带着她一起把重心放在基础的查缺补漏上。 跟吴大爷聊完话,纪初谣回教室。 班上零散地围了几个人,站在后面板报看新贴上去的语文作文。 下面两节课是自习,有的科目安排了竞赛,所以教室里人不多,纪明熙则请了课假去琴房练琴。 岑易自那天被拎出去罚站,就患上了小感冒,算不上严重,但反反复复,很是不舒服。 课间站起来随意走动了下,闲着无事,就把板报上的作文看了看,余光瞥见纪初谣走进教室,不急不缓地将她作文全部看完,才朝她走去。 岑易坐回自己座位,半趴在桌上,用手摆了摆纪初谣的马尾,道:“阿菜,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西汉的历史?” “嗯?”纪初谣转过身来看他。 岑易耸了耸肩:“你这次作文用了一个西汉典故,之前看你买书,买的也是什么南越王墓。” 纪初谣没想到他这么久的事还记得,解释道:“也不算吧,各个朝代的历史我都挺喜欢的。” 岑易意外:“那你文理分科怎么不选文。” 纪初谣蓦地沉默了下,被他这么一提,自己再去回想,才发现起初好像只是因为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影响了后来的决定。 想着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就跟他说了说。 纪初谣从小就对历史典故感兴趣,在其他小孩看带拼音版的《西游记》时,她看的是带拼音版的《三国演义》,尽管她学字学的晚,但在日积月累下,到了高一,她的历史积累量也比同龄人多得多。 但课外书读得多,并不代表能应付历史试卷上条条框框的题目。 高一的历史卷子算不上难,再加上有“踩分点”一说,纪初谣考试时,为了保守起见,会把与题目相关的答案全往上填。 大概是第一次小考测试,她100分的卷子,拿了92分,是和历史课代表并列第一的高分。 但分数出来后,她马上被历史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老师让她老实交代,是不是考试时打了小抄。 她中考的成绩不太好,距离云水中学的录取分差了三分,是家里花钱塞进去的。 历史老师知道这点,嘲她家里花了钱,还这么不学好,动歪脑筋,在考试上做手脚。还让她下次作弊记得改几个字,不要跟课堂笔记以及书本上的内容抄得一模一样。 她当时没辩解,感觉辩解了也会变成老师眼里强词夺理的学生。 从此以后,她每次历史考试都应付只写几行答案,成绩自然而然掉到及格线上下,而老师每次看到她,都会露出“早该如此”的鄙夷眼神。 在这样的冷暴力下过了将近一年,直到会考等级测试,她成了她们那个差班中,为数不多拿到历史“a等”的学生。 她不知道那个老师后来从系统查到她的成绩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但不得不承认,即便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不用去在意,但多少还是因为对方,把自己的喜好当成了一样见不得光的东西——然后开始去思考自己是否有资格喜欢,以至于文理分科时,出于某种逃避,选了理科。 岑易听她神情平静地絮絮讲着,感觉自己的感冒好像加重了点,气管像堵了团棉花,有些透不过气来。 抬手将一旁的窗户往前推了推,冷风灌进,才平缓了些。 一个没有过相似经历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显得过于自大孱弱。 “纪初谣,虽然我叫你阿菜,但你不菜的。” 他说着指尖犹疑地摩挲了下,还是搭到她的额前,乱了乱她的碎发:“没有一样喜欢是见不得光的,我们不该为那些失德的人,左右自己的初心。” 纪初谣感到额间些微的冰凉触感,眼睫颤了颤,不知是因为他这个动作引起的战栗,还是因为他的这两句话。 片刻,她笑道:“嗯,我知道。” 这些天因为一个个任课老师带来的感触,加上他的最后一个推拨助力,那些她给自己建立已久的桎梏,像瞬间轰塌的多米诺牌,只剩下一摊碎片。 岑易凝着她嘴角的梨涡,慢慢收回了手,道:“如果你现在想转文科的班,跟学校申报,应该还……” 他说着顿了顿,想到文科班要搬到另一栋文广楼,有点远,但停顿两秒,还是补上:“来得及。” 他原本还想客观地跟人分析一下,其实理科选大学专业范围更广,很多偏文的专业也都能报得上,但感觉听上去会像夹带私心,于是没开口。 谁想纪初谣摇摇头,认真道:“不用,我不喜欢上政治课,每次背了也背不懂。” 岑易听后倏地笑了,没来得及打趣两句,接着又听她道:“而且我觉得这儿就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二分好评发红包~ 第58章 十月的雨连绵了一个礼拜, 依然没有消停的架势,每天的天气都是在阴天和雨天之间无缝转换。 纪初谣成了各科老师上课的头号关注对象,稍有走神, 就会被拎起来回答问题, 有时简单的只是问个化学元素的原子序数,有时难度叠加, 会钦点她上台计算大题,做到哪步算哪步。 长期下来, 课上毫无开小差的机会,压力虽大, 但取得的成效同样显著。 月考作为一次小小的测验,暴露了她的大量问题, 却也得到了他人前所未有的齐心帮助。 但岑易显然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这次月考的化学试卷出的史无前例的难, 化学组老师出卷时定的70难度系数, 最后也非常强势地成功做到了让大多好生差生只能拿到70上下的分数。至于剩下的30分,多拿一分都难如登天。 岑易作为学校化学单科的第一名, 取得99的高分,唯一扣的那分竟然是最后一道大题写太快, 二氧化硫的角标忘记标了。老郑被他气得要死,觉得年级段仅有的一个满分机会白瞎在他手里, 急火攻心下勒令他把最后一题的化学方程式抄500遍。 而秦琼音那儿, 每天晚自习第3节 都照常雷打不动地把他叫去办公室默写课内古诗词和文言文, 错一个句子抄十遍。最后累积下来,月考都过去了那么久,他欠下的那些债仍没还清。 礼拜五下午,这是国庆长假后连读的第八天,在学校里关押太久, 大家都显得情绪有点颓。 第四节自习课的下课铃响,大部分人都拿了伞闹哄哄地跑去校外吃晚饭,趁机放松一下。 纪明熙到走廊看了下天气,回教室招呼纪初谣和从悦道:“没下雨,我们走吧。” 她们这些天都习惯在食堂吃饭,节省时间。从悦有两门竞赛要忙,纪明熙除了英语竞赛,每天要固定腾出三小时练琴,至于纪初谣,她各个科目的漏洞多到数不过来,所以三个人也算是不谋而合,每天都非常兢业向上地奋斗学习。 出了教学楼,铅灰色的天空,头顶的乌云破絮似的飘着。 纪明熙一双小白鞋避开地面的积水:“看样子是要放晴了,幸好,感觉再下下去人都要霉了。” 话是这么说,但三人吃饭的时候,食堂二楼的棚顶就响起了如注的雨声。 天际线处的乌云黑压压的奔来,雨滴时急时缓,杂乱敲打,伴着呜咽咆哮的风声。 说来也是纪明熙她们几个皮太硬,明知这天可能会下雨,但看外头暂无迹象,便自欺欺人的不带伞,到头来只能望着如瀑的雨帘干嚎两嗓。 换在往常,三人可能将外套帽子一兜,便直接往雨里冲去了,但傍晚这场雨来的格外凶猛,诺顿中学地皮广,跑回教学楼,按这雨量,估计跟洗个澡没啥分别。 食堂门口的顶棚下,站了不少没带伞的学生,希望这是场阵雨,能很快消停下来。 时有男生冒雨回教学楼取了伞回来,递给人群里的某个女生,然后边上响起一阵暧昧的呼声。 从悦从食堂出来,道:“服务厅的爱心伞都已经被人借光了。” 纪明熙听了也不觉得意外,拿出手机:“不慌,我问问班上同学,看有没有人已经回教室可以帮忙送的。” 班群 【仙女本仙·熙:江湖救急[红包]】 【仙女本仙·熙:坐标南食堂一楼[红包]】 【仙女本仙·熙:哪位大侠在教室的[红包]】 【仙女本仙·熙:帮忙送个伞过来[红包]】 纪明熙一连飙了四个红包出去,聊天信息覆在红包祝福语上,也算是一种硬核吸引大家注意的方式。 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好多条回复。 【张半仙:差点就把红包抢了,但我人还在校外,看来是无缘了。】 【别问问就是学习: 1,刚去隔壁便利店抢了最后一把伞,不愧是我。机智jg】 【是班长呀:这么早,大部分人都没吃完饭吧。等我半个小时,再来领你的红包。】 【仙女本仙·熙:滚。】 【秦天霹雳:熙姐,你私聊老大看看,他下午去了万哥办公室补竞赛,说是在学校吃晚饭,可能也在南食堂,可以带你回去。】 纪明熙扬扬眉梢,正打算退出界面,私戳岑易,群聊里就接连弹出四条【您的红包已被easy领取】的字条。 接着又弹出一则新信息。 【easy:等着。】 纪初谣玩着手机,也看到了这条最新消息,将屏幕一熄,顺回外衣口袋里,双手插着兜,若有若无舒展了下肩身,朝外头的雨幕望去。 纪明熙没注意,冷得跺了两下脚,抱着胳膊,告诉她们道:“等两分钟,岑易一会儿过来。” 南食堂的二楼楼梯是露天式,只见走下几个撑伞的男生,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周围不少女生窃语朝那边望去。 隐约间,男生里似乎有人回头往一楼的棚底瞥了一眼,接着说了句什么,然后一帮人隔着伞相互推搡。雨线顺着伞檐荡开,底下传来几声怂恿的轻笑。 纪初谣正望着另个方向,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时还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