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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殊明把衣服搭在手臂上,不好再多说,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小六,你刚才说你不会游泳?可是游泳不是每个执行员必备的技能吗?” 林城笑了一下,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回答:“因为一些不太好的原因,就没学过游泳。我有点......怕水。很幼稚是不是?但确实是这样。” 耿殊明忽然明白了刚才林城为什么会突然情绪激动,以及他“溺水”的真正原因。不过教授没有多说,他抬手与林城告别。正要转身时林城叫住他,说:“教授,如果您听到了有关0010和0578的消息,请务必告诉我。我希望会是好消息。” “你很担心他们?”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尤其是......”林城张了张嘴,有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把那个名字吞进肚子里,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很好的朋友。” 他说完局促地点点头,艰难地笑了一下,扭过头逃跑似的离开了。 “嘿,你们看到刚才了吗?那个指挥官特聘的侧写专家,差点在这么高一点的水里淹死了!”走廊上有人在讲话,他身上穿着一件背心,皮肤上湿漉漉一片水光,正在比划着手势。 围在周围的人都笑起来,露出听不出好坏的笑声,像是山里的回音。有人继续接了一句:“说他是执行员,他连游泳都不会;说他是侧写专家,也没见他干过什么正事;说他是黑客,他又不是科班出身,却全权负责我们监测台的工作。你们说,这叫怎么回事呢?” “他父亲是时间局的高层,装备部的部长。这回又是指挥官特聘聘来的,你说说,这里头有什么猫腻你还不清楚吗?” 哄笑声再次响起,其中也有反对的声音:“指挥官看人从不出错,安排林专家负责监测台肯定有原因。侧写专家只为指挥官工作,人家做了什么我们当然看不到。没事别在这里嚼舌根,杂种们。” 林城提着箱子经过走廊,他没有停下脚步,这些琐碎的话语也全都飘进他的耳朵里,像一根根绣花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他心口上。他在笑声响起的时候停住脚步,往人群中看了一眼,没说话,转身进入正在抢修的监测台,在冒着火花的电脑旁坐下,箱子放在脚边。 “长官。” 林城正把电脑屏幕架起来,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回头冷淡地看了一眼,抬手把颊边一缕头发勾到耳后去:“你就是那个骂他们杂种的人,中士?” 中士长得眉眼周正,面对林城时目视前方,眼里藏着刀锋。他的手指准确地贴着裤缝,回答:“是的,长官。” “嗯。”林城撑着桌面,扣紧手指,点点头。他敲着自己的脚尖,眼睛盯着面前一台黑屏的电脑,两片嘴唇平静地合拢在一起,头发在脑后卷成一个蓬松的小小的发髻。 他身上的锋芒没有其他执行员那么外露,也许是他的五官和头发柔和了他面部锋锐的表情,又或许是他本身就不是为了战斗而生。他眉目寡淡得像水,却浓烈地散发着伏特加的酒香。 林城剧烈地咳嗽了一阵,从衣袋中摸出药瓶倒了几片在手心里,旁边忽然递过来一杯水,中士站在旁边说:“温水,长官。您可能有点感冒,要好好休养。” “谢谢。”林城眨了两下眼睛,把气顺过来了,才抬手接下水杯,一口把药片吞下。 “叫他们全都回到工作岗位上去。”林城吩咐道,他把药瓶塞进箱子,“再听到有人嚼舌根,增加额外看守任务。以我的名义,也就是电信号监测台台长的身份。士兵,立刻执行。” * 在陈巍醒来之后,何峦在床上躺了七天,他一直处于昏睡中。陈巍翻着医药箱里的说明书,一点一点配制药剂,然后按时给何峦注射。他做了一个表格,把每次用药时间和剂量都记录下来。 陈巍每次注射的时候都要祈祷,虽然他不信上帝,以后也不会相信。当针头扎进何峦手臂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完成了一项伟任,而何峦一定也会在这一针之后醒过来。 当第七天的日期被陈巍划掉之后,他像往常一样配制好药水,然后坐在床边准备给何峦注射。他伸手贴住何峦的脸颊,用拇指轻轻地摩挲他颊畔的皮肤。皮肤微凉,有淡淡的暖意。 他每天都重复这个动作,当手指从皮肤上擦过的时候,他总觉得何峦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陈巍俯身在何峦嘴唇上亲一下,然后戴上手套,把针头推进静脉,缓慢地把药剂悉数注入血管。 针管刚推了一半,何峦的胸口忽然剧烈起伏了一下,然后他就发出咳嗽声,手指紧紧拽住了身下的牛津布毯。陈巍猛地被吓住,他把针管拔出来丢到一旁,上前去捧住何峦的脸颊。 “噢,天哪,上帝。”陈巍说,七天以来他的心跳第一次这么激烈,仿佛要跳出胸腔,“上帝一定垂青于我。” 何峦虚虚地咳嗽几声,陈巍帮他顺过气,用手捂住他冰凉的脖子,轻声叫他的名字。何峦在摇曳的烛光中睁开眼睛,橘色的光晕让他的嘴唇有了一层薄淡的釉彩,仿佛北欧瓷器上的唐草。 眼前朦朦胧胧像是起了大雾,耳边遥远地传来呼唤的声音,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沉寂了七天的世界终于恢复到本来的样貌,而自己的灵魂终于在漂泊不定的羁旅中找到安身之所。 “巍巍?”他醒来后还看不清东西,就下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而陈巍梦中那些惊惶和恐慌,都因为这声恰逢其时的应答而全都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