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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科技还不能让你完全理解人类的情感。但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那强大的学习能力一定能帮你相通很多事情,你也会明白人类究竟为何如此执着,而又如此悲哀和愚蠢。” 星河沉默了,不再说话。季垚喝完了一瓶酒,觉得自己该出去了。他拉上窗帘,遮住天边的火球,会议厅里晦暗下来。季垚关掉了星河的逻辑系统,然后拿上帽子离开了这儿。 * 季宋临穿着工作服,扎着靴子的鞋带,踩在花圃的土埂上清理沙土。花圃里的花开得很盛,香味随着暖和的风越过白色铝合金板房,飘向鳄梨树林和土豆园。他在挑选长得饱满、颜色艳丽的花,然后用剪子把它们剪成长短不一的花枝,抱在怀里,剪完一畦就提着装花的小桶去另外一畦。 他路过压力计的时候顺便看了眼上头的数字,还不需要给花圃浇水。季宋临看了看时间,早就过了晚饭时间了,他还没去喝一口热汤。从会议结束后,季宋临马上就下到了海底基地来。不过他并不觉得饿,有一种少有的情绪控制了他的身心,季宋临只觉得自己精力充沛,能够不慌不忙地去解决一件一件大事小事。他看了看小桶里新鲜的月季花,蹲下/身去继续挑拣。 符阳夏穿过一条小路,看到了拉起来的铁丝网。砂石铺成的入口旁插着一块木牌,漆着黑色的雄鹰巨树,符阳夏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透过这块牌子看到了其他的一些东西。他想伸手去摸摸那只黑色的雄鹰,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符阳夏看了眼铁丝网后面的一大片开阔地带,把手抄进外套衣兜,踩着石子走了进去。 风里淡淡的尘土气味和若有若无的花香一下子把他吸引住了。符阳夏走过一段路,站在了铺满一层细土的岸边石板上,他站在那里眺望一望无际的田野,头顶的仿真天空让他觉得自己真的站在温带的春末,看山冈上滚落的巨石。山冈只是地球的外部,无处不有。他扫过那些辣椒、番茄、胡萝卜、南瓜以及一块一块裸露的尚未播种的空地,一辆半旧的白色皮卡车停在路边。 他走下台阶,沿着农场中间的一条水泥路往前走,有种神秘的吸引力拉着他往前走去,似乎向着这个方向走就是对的。符阳夏呼吸着树叶的味道,他伸出手,摸了摸那些辣椒柔软的叶子。 农场里空无一人,听不见声音,只有暖风一阵一阵地迎面吹来。他抬起头,看不见天空的上界,人造日光已经到了西斜的时候,傍晚的云翳都变成了粉红和橘黄色,金灿灿的霞光照在林稍。 符阳夏朝着太阳西落的地方走去,他回头看看身后,影子又淡又细长。 季宋临在花圃里侍弄他的花草,把野草清理掉,再剪去长势不好的花骨朵。他撑着膝盖,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小桶,已经剪了不少红的、黄的月季花。他轻轻拨弄花瓣,又觉得这些还不够。 花香在符阳夏身边变得越来越浓郁,闻着像是玫瑰,但又没有那么甜蜜。他在铝合金板房前徘徊了一阵,然后在房子侧面发现了一条小径,两边种着蓝色的鸢尾花,全都开了。符阳夏看到了花圃的一角,但是被树篱遮挡着,看不清全貌。他犹豫了几秒,踩着卵石小路走了过去。花香更浓了。 符阳夏站在榉木打造的栅栏外,默默地抄着衣兜,手捂得发热,但他仍没有抽出来。他默不作声地站在那儿,看着蹲在半人高的月季花丛中的人。他知道那是谁,他知道这条路的终点就是这里。符阳夏看到了落日,虽然他知道那是假的,但他还是喜欢看它。 季宋临挑了一株最好的红月季,纯正的红色,花瓣叠了很多层。他觉得就是它了,小心地拨开花丛把剪子伸进去,找了一个长度后果断地剪了下去。他笑起来,把那枝花抽出来,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他觉得差不多了,该收工了,该提着装满花的小桶回去把花束扎好,当作礼物送出去了。 “季宋临。” 他听到有人在后面叫他。季宋临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缩得他疼痛无比,手里的铲子差点就要掉下去,他又狠狠地抓住了。他认得这是谁的声音,就算化成了灰,他也一下就能听出来。 季宋临回过头,他在一畦一畦的月季花后看到了符阳夏。符阳夏老了,真的很老了,脸上的皱纹就像月季层叠的花瓣。季宋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里梦到他回来了。 符阳夏站在栅栏外,穿着长衣外套,暖融融的温度让他背上发热。符阳夏没戴军帽,外套的翻领里露出军装制服的领子和纽扣。他一直抄着手,看季宋临拿着一朵花站起来,他们看着对方。 季宋临刚想开口,又想起了什么,抿紧嘴唇,最后说:“将军。” 现在谁见了符阳夏都要称他为“将军”。符阳夏很淡地嗯了一声,对视了几秒后他挪开目光,他怕这种目光会灼到心上。他状若不在意地扫视了一圈花圃,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剪点花,打算带回去扎好,”季宋临说,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小桶,“送人的。” 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抱歉地笑了笑:“身上都是尘土,不好意思。” 他感到一点薄薄的遗憾,他没有穿着最好的衣服出现在符阳夏眼前。季宋临觉得自己的遗憾实在是太多了,从头到尾有那么多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