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哥什么都知道了。（过渡章）
说起这位要开酒会的大伯公其实本来不住美国的。 姜家祖训就是“兄友弟恭，互相扶持”，因此姜闻舒的父亲姜河在美国稳定下来后，较有往来的亲友有心想到那里发展的出个声，有个想法基础什么的就家族开会讨论，若觉得可以帮忙的就投资点帮忙，虽然没做大，但至少稳定。 也因为如此，姜家长辈们的感情还算不错，有些年事已高不方便飞来飞去的长辈若在什么特别节日想办活动，在当地办就有不少亲朋友好友相聚，不会孤单。 姜闻舒带着西装到饭店找吴慬后，两人先悠间地在餐厅吃饭，吃完饭又回饭店休息一会儿，等到六点才开车前往大伯公住的别墅。 甫一进别墅大门就看到姜闻舒的大伯站在一旁和其他已经到场的客人们寒喧，眼角馀光瞥见姜闻舒的车后，向身旁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走了过来。 「说的六点，现在都快七点才出现，闻儒也还没到，你们这群年轻人约好的是吧？」大伯嘴里虽然带着责备，但其实更多的是无奈。 「大伯公办这聚会本来重点也是你们这些长辈而已，我们这些年轻人出现只是让场子热闹点，这时间到差不多了。」姜闻舒痞痞地笑了笑。 「你爸妈他们倒是挺早就到了。」 「嗯。」 见姜闻舒反应有些冷淡，姜大伯才想起姜闻舒和自家亲人关係并没那么亲密，他是个心思挺灵活的长辈，随即又把身子弯了弯朝副驾驶座看去。 「带伴来啊？」姜大伯对吴慬温和地笑笑，「你好，我是闻舒的大伯，姜南，你跟着叫我大伯就行。」 「大伯您好，我叫吴慬，抱歉我们来晚了。」吴慬被长辈cue到有些紧张，但仍然有礼貌地向对方问好。 「不会不会，像闻舒说的一样，这就我爸……他大伯公爱热闹办的聚会而已，人年纪大了就怕冷清，三不五时就想找人聚聚，你们这些小辈也不用太拘束。」姜大伯转头对姜闻舒道：「这孩子挺乖，别让人委屈了知不知道？」 「是！」姜闻舒右手四指併拢靠着额角，表情严肃地向姜大伯行了军礼。 姜大伯见姜闻舒还能开玩笑便放下心来，学他回了个礼。 停车时，吴慬看着姜闻舒，后者有些心不在焉。 「你大伯人很好。」他想到刚刚姜大伯知道自己是姜闻舒的男伴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和眼神，忍不住说道。 「嗯，除了我爸妈……其他亲戚其实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抵触，当然这不排除可能是因为这不是他们家里的事，所以不会有什么想法。」姜闻舒锁好车，走到吴慬身边牵起对方的手走向别墅。 「你是不是很紧张？」吴慬问。 「有点，」姜闻舒边说边带吴慬拐了个弯，走到别墅的围墙边阴影下后抱着对方，低声道：「我只是怕……」 「别怕，没人能伤害我，除了你。」吴慬没等姜闻舒把话说完逕自开口，「我需要你就去找你，你需要我就来找我，嗯？」他轻抚对方的背安抚着。 来西雅图和姜闻舒相处的这几天，吴慬敏锐地发现对方在提到家人时总是刻意冷淡和疏离，然而这种刻意的态度不代表他心里想的就是如此；相反地，很可能是压抑住对家人那极大的反弹情绪形成的外在反应。 他想克制自己心里的愤怒，于是只能告诉自己要冷淡、要装做不在意。 姜闻舒很聪明，知道人在愤怒的情绪之下很可能有不理智的行为，所以他必须忍耐。 吴慬拉开和姜闻舒的距离，双手托着对方的脸颊，仰头专注地看着对方，温柔而平静地说道：「姜闻舒，不会再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了。」语毕，他主动亲点了对方的唇。 姜闻舒现在只信任他，所以他必须给对方满满的安全感。 望着吴慬，他知道男朋友正在安抚自己，吴慬对自己的情绪很敏感，所以他想将自己包装地跟无所畏惧的勇士一样是不可能的，那不如就老老实实地依靠对方，毕竟他也很喜欢吴慬时时刻刻关注自己的样子。 姜闻舒轻抬吴慬的下頷，轻轻地吻上去。 那是一记带着安抚、充满爱情和信任的长吻，彻彻底底稳住了姜闻舒此刻不安躁动的情绪。 「谢谢你。」他由衷地对吴慬说出了这三个字。 吴慬愣了会，低头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时又被对方吻住了。 「我记得的，用亲吻代替感谢。」姜闻舒自顾自地说道。 又唇舌交缠了几分鐘，两人笑着分开了双唇。 当他们重新打起精神，刚走进屋里时便有两位穿着灰色条纹西装的青年端着浅碟香檳杯朝他们走过来。 「你们也太慢了，大伯说你们比我们早到几分鐘，怎么现在才进来？」其中一位长相斯文的东方男子开口问道。 另一位一看就知道是外国人，棕色微卷的半长发和深邃的五官，瞳孔是标准的蓝色，嘴角带着浅笑向两人微微点头。 「我带阿慬在屋子旁边绕绕，刚吃饱又坐车，有点不舒服。」姜闻舒见到熟人更放松了，一手揽着吴慬的腰介绍道：「阿慬，这位就是silent姜闻儒，我堂弟，这位是他男朋友，simon，来自英国。这是吴慬，我男朋友。」 两人同对吴慬笑了下。 「很高兴认识你们，叫我阿慬就好，我的名字对外国朋友来说可能不好发音，所以……」吴慬伸出手和两人交握，想着怎么让simon称呼自己比较顺口。 「don’tworry，阿慬，simon中文还行的。」silent笑道。 simon闻言友善地对吴慬点点头，喊了声“阿慬”还挺标准。 四个人打完招呼便到一旁的客座沙发坐着继续聊，姜闻舒让silent他们陪着吴慬，自己则去帮忙拿饮料。 没有吴慬想像中那种初见面时的侷促，silent和simon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聊天聊得很放松，三不五时还会拿他们自己小俩口的糗事出来讲，让吴慬心情很好，也会主动聊几句自己工作的事。 对于姜闻舒，吴慬没主动说，他们也不会问，这让他很自在，因为他无法确定姜闻舒自己有没有跟他们透露些什么，有些事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说明会比较好。 ** 姜闻舒要开车所以没拿酒，只拿了两杯现榨柳橙汁，而且等等就要离开这里了，他打算随便应付一下就行。 谁知一转头就见到母亲站在自己身后，他只好把手上的杯子先放在一旁桌上。 他揉揉鼻尖，轻轻喊了声“妈”，同时也看到弟弟和妹妹都在。 「怎么来了也没说一声，有去跟大伯公打声招呼吗？」姜母柳眉轻蹙。 「还没，刚刚到而已。」 「那先去楼上跟大伯公打招呼，你爸也在楼上。」 「嗯，等等上去。」 姜母拿大儿子没办法，她对姜闻舒最大的愧疚就是当时没坚持带在自己身边，导致现在母子关係挺疏远，有些事想聊也不知从哪说起。 本来说完话她就想直接把人带上去，免得这小子找藉口溜掉，没想到他只是回头端起两杯饮料转身就走。 顺着姜闻舒走去的方向，她先是看见三伯的小儿子和他的英国伴侣，待姜闻舒坐到一旁时，她赫然看见吴慬也坐在那，顿时倒吸一口气，忍不住想走过去。 然而此时只见吴慬不知问了什么，就见自己大儿子说了几句话，对方也同时看过来。 吴慬早就有心理准备今天可能会打一场硬仗，再怎么说自己都是晚辈，是该主动前去打招呼的。 他起身时姜闻舒也跟着过来，两人一同走到姜母面前。 「姜阿姨您好，我是当时在mr实验所负责姜闻舒case的吴慬，很高兴又见到您。」 「你好，」姜母神情有些尷尬，瞥了姜闻舒一眼后问道：「你怎么会跟闻舒来这里……？」 「妈，我们在一起了。」姜闻舒揽着吴慬，语气不容质疑，表情严肃。 此时的他彷彿像开了一层厚重的保护罩在两人周围，既冷淡又疏远，认认真真告诉面前的人，不要想拆散他们。 「啊？」 姜母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她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有什么反应。 吴慬对现在的情况也觉得有些尷尬，不晓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但现在的姜闻舒像隻刺蝟，对着可能反对他们交往的人都带着敌意，他的一言一行很可能都会影响到对方，因此选择暂时沉默。 「我先上去跟大伯公他们打声招呼。」姜闻舒牵起吴慬的手，没有对两人交往的事多做解释便离开了。 她看着大儿子和吴慬一道上楼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对于让姜闻舒失忆后的这些年，他们夫妻其实不是没想办法让他多接触一些异性来试探是不是有机会发展，但他就是很明显的没兴趣。 对异性没兴趣固然可惜，可是对于同性，大儿子似乎也没有特别的关注，这让他们夫妻稍微放心了些。 他们夫妻想，可能就只是缘分还没到吧？ 以前大儿子喜欢同性应该只是当时年纪还小，觉得新鲜才有的想法而已。 可是现在，就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大儿子居然说他有交往对象了，而且还是一开始的那一个？ 「我跟上去看看。」站在一旁的姜闻曦见母亲大受打击的模样转身就要跟上去时，却被妹妹姜闻妍拉住了。 「二哥，别跟了，大哥什么都知道了。」姜闻妍说，「今天大哥出门前跟我说，该给你的他都会留给你，但他要给吴慬的你不能拿……」 「你说什么？你大哥还说了什么？」姜母这时慌了，她拉着女儿走到角落旁紧张地问道。 「他说……」 接下来，姜闻妍把姜闻舒离开家前说的那些话都说了出来，姜母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有他的人生……是的，他有他的人生，我们可以不接受，但不能强迫他改变……」姜母颓丧地坐在椅子上，无比懊悔。 大儿子什么都知道了，但仍然保持平静，不吵不闹，只因为尊重自己的父母，选择了最不撕破脸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这也是变相地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还想进一步干涉，他就会反击。 看刚刚他的表情和语气她就知道了，这孩子是认真的，不管是对吴慬，或是对自己父母要催眠他忘了对方的这件事。 其实，她一直摸不清姜闻舒真正的个性，从把人接回美国后她虽然有想弥补母子俩的亲情，但对方总是对她或是家里的人心生戒备。 她无法靠近他，又得知对方因为要和喜欢的人分开心里不高兴所以老把自己关着，于是和自己丈夫商量后才出了催眠的下策。 他们不是不愿正视大儿子的性向，他们的初心只是希望大儿子能有一段平凡的婚姻而已，如果喜欢上同性只是那一阶段的“不成熟”呢？他们总得试试看。 这世界上虽然有不少国家都承认同性婚姻，但毕竟不是多数，对他们这一代的人来说，生儿育女的婚姻才是“正确”的。 但这些年来，看到三伯的小儿子，还有一些亲友的孩子或是再婚的对象都是同性，他们原本所谓“正确的”婚姻观也慢慢改变，同性相爱很正常，同性婚姻也很正常，在思想自由民主的国度里，就算不是多数群体拥有的爱情也逐渐被多数人认同并且祝福着。 她还记起前几年和某些亲戚聊天时，有人提到自家女儿交了个“女朋友”，泰然自若地聊起孩子和对方相处的点滴，一家人一起出游还会带上对方，她又觉得自己对大儿子性向的事太大惊小怪了。 可是，他们已经对大儿子做了那件事，他们当时还对自己的做法抱持着一点希望。 但是，都错了，错的离谱。 姜母单手撑额，想着接下来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大儿子，对于这个家，大儿子是不是极度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