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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冬转了转手腕,感受到了黏连在皮肤上的挽留的力道,那并不重,所以像带了点哀求的意味。 她挣开他的手。 然后,五指慢慢地顺着他温热的手心滑进了指缝,十指相扣,不留间隙。 既然这只是幻境… 临冬抬起头,冲他笑的时候轻轻晃了晃相连的两只手,他的眼中有着被风吹动的摇曳星光。 她好像一直都没有跟谁说过,其实她最喜欢凉风乍起的秋天。 上辈子的时候有人告诉她,爱意随风起,管它长不长久。 “今日是个好天气。” 被二代水影看好的金子,稳重自持的五代目风影咧开嘴笑了一下,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激动到红了眼角。 “我带你去看月亮。” 他们穿过人群,恍惚看见人影幢幢,在橙色灯火里摇摇晃晃,如时光洪流般熙熙攘攘地翻滚着向身后逝去。 临冬怀里还抱着一堆东西——我爱罗送给她的面具和五色线编织的绣鞠球,还有本皮影剪纸黏成的书——就像是真的与人约好了一起逛祭典那样。 她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去,黑色的画幕上被升空的烟花烫出了橘红色的星光。月色在泛着小渔舟的海中沉浮,船头点着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烛火。 临冬被人用手绕过腰间揽进怀里,在众人的惊呼声和烟花盛开的声响中她似乎还听见了手鞠惊诧的呼唤——“我爱罗!!” 我爱罗带着她,脚下砂子凝成的小小圆盘越飞越高,耳边传来撕裂空气的猎猎声。偌大的村子从高处俯瞰像是个铃铛的形状,慢慢的变成巴掌般大小,最后缩成一眨眼就怕找不到的一点萤火,被风一晃,就熄灭了。 他们已经飞得太高了。 弥漫的细小风沙被气层过滤掉,剩下的气体变得平和而干燥,同时稀薄不已,可那轮月亮依旧遥不可及,它被散射的光晕出了极淡的、朦胧的紫色。 等到他们落回人间的时候,如溺水般被挤压到极致的心脏开始报复性地剧烈跳动起来——求生的力度碰碰撞击着胸骨,让人感觉到真真切切地活着,甚至有着自/虐般的快感。 她靠在我爱罗的肩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记得我爱罗曾经很讨厌月圆之夜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月亮。 童年的不幸锻造了他性格中冷静和理智的成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想要追逐月亮。 我或许该管他要个解释,临冬想。 “月亮其实是个坑坑洼洼的球体,没有水分,没有氧气,没有生命,一片荒芜。” “它并不美好,我爱罗。” “我三岁的时候有过一朵花。” “过”之一字,可以囊尽一切故事。 他的声音被裹挟着细沙的风刮地有点低哑,显得有些寂寥,“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但是它碎了。” 他抬眼看了看玉白色的月亮,“那是最像它的东西了。” 我爱罗偶尔会这样来看看这朵“花”。 那并不经常,他极少放纵自己,也因为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回去。 如果他能忘记,他就会回去,回砂隐去,因为那里有他的家、他的村子。他会接纳一切他能够和不能够担负的责任。 可惜他没有忘记,但每次他都会回去——高处窒息般的痛觉激发的求生欲会迫使他回去。 人们会以英雄之名称呼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面上礼貌客气心里却警惕害怕着他一尾人柱力的身份,他们真切地怀着尊敬和喜爱。一部分的自己为此感到满足——毕竟那是他一直以来渴望的“认同”和“关注”,然而另一部分的自己却挣扎于空虚和厌倦。 他有时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贪心,明明他已经有了父亲的认可、有了真心接纳他的家人、有了可以交心的朋友,有了村民的善意和尊敬,有了世人眼中光明的前途未来,他不该还总是渴求着儿时月色下那朵安静柔软的花。 直到那天,在无数次拒绝长老们联姻人选后的某天,他看着不知道被谁送来的那个女孩,我爱罗从她的鼻子和嘴巴勾勒出了熟悉的模样。 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说过类似于“我想”“我要”之类的话了,不仅仅是这样,他开始甚少说“我认为”或者“我觉得”,他不会说他自己对事情的感受,他也几乎从不在会议上发表任何看法,不像以往那样急切地希望其他人倾听他的声音。他变得只做决定,像个完美的领导者,听取所有人的话,然后得出可行性结论,井然有序地安排工作,喜怒不形于色——像一个真正合格的影那样。 那大概是他成为五代目风影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盛怒。 或者说,那是属于“我爱罗”的盛怒。 他恍然记起很久以前有个人总是喜欢用“你喜欢”、“你想”、“你要不要”这样的句式同他说话,而不是“您必须”、“你应该”、“需要您”。 无数次,凌晨时分,我爱罗结束繁冗的工作站在自己家的玄关,看着橱柜上母亲的照片旁摆着的那盆长势甚好的绮罗。定时好的声控灯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散发出昏黄色的光亮,定期清洁的地板有着淡淡薄荷清新剂的味道,他将鞋子脱下来,整齐地摆在鞋柜边,途径空寂无人的起居室,来到餐厅。干净的桌面上摆着罩在网兜下的冷炙——那是手鞠让人给他送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