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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脏没来由地跳快,可当眼前那人从屏风后走出时,他又霎时清醒了。 那人只着单薄里衣,发冠未束,步履轻盈慵懒地在前头走着,一手还勾着身后人的腰带。 金发微卷,披散肩头。 正是他那个便宜舅舅姜瑾。 对方的出现如同兜头一盆凉水令他的心情瞬间如坠冰点。 明堂剑尊,也就是他舅舅,是个美人,位列灵修界十大美人榜,夏初染是知道的。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剑尊该是乌发呢? 身后人跟着走出来,竖着整齐的高冠,外灰内蓝的袍裾,衣襟却有些微凌乱,像是刚刚被谁扯开过。 姜瑾的眸光扫了过来,定在夏初染身上,先是闪过了微不可查一缕锐利光芒,旋即又柔和下来,“阿染长这么大了。” 夏初染直直看他,并不应答。 他天然便对这位舅舅没有好感,甚至带着敌意。 夏母笑着替他应了一声,与姜瑾攀谈起来,提起成年礼之事。 夏初染不想听,况且屋子里点着的浓郁熏香让他很不舒服,总觉得处处都透着违和感,于是一言不发地来到廊下,望着庭院愣怔出神。 感应到身后走来一人,他没有回头,兀自开口:“世尊,为何明堂的庭院没有白玉兰?” 窦世骁微怔,笑了笑,“你怎知道明堂原本有白玉兰?” 夏初染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窦世骁整理了一下衣襟,“原本有一株千年古树,你舅舅不喜欢,挪走了。” 听见这句,他莫名地不满,又不知为何格外在意这棵树,便追问道:“挪去哪了?我想看看。” “本是挪去了药堂,后来秋家少主见了喜欢,便讨了去,如今已经移栽到了秋家的庭院里。你要看,得去千里之外了。” 此时,从门内传来一个声音,“阿染,过来。” 姜瑾不知何时披上了外氅,抬眼看他,微微眯了眯眼,随后又扬起和煦的笑容来:“阿染的成年礼,舅舅自然要去的,不若顺路与你们一道回妖界。”他说时,抬眼看向从门外走来的窦世骁,眸光温柔缱绻,“带上你舅父。” 夏初染沉默片刻,“我想先去一趟秋家。” 听闻此言,姜瑾眸光闪烁了一下,道:“秋家路远,此事不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何事?”夏初染冷声问道。 “我与你母亲都未继任天枢。”姜瑾说时,看向身侧的窦世骁,“我是因为你舅父,你母亲则是为了你父亲..” 夏母温和地看了过来,“眼下天枢之位由旁支暂代,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旁支血脉之力不强,这个位置还得咱们继承才好。我们想着,让你与当今公主联姻,今后便能名正言顺继任天枢。” 夏初染一愣,片刻后不可思议道:“那可是堂妹。” 夏母笑了一下,“天枢一脉不讲究这些。” 甚至为了血统纯正,常有近亲联姻之事,所以在天枢一脉眼里,夏母当年与龙族少主联姻,算是污染了天枢血脉的纯净,这也是龙族与天枢一直不合的主要原因。 夏初染沉着脸,“你们早就商量好了。” 此前因为兄妹二人相互推诿,都不肯继任天枢,导致天枢之位落入旁支,血脉之力弱亦可能危及人界,于是此事成为夏初染父族与母族常年不合的导火索。 而今日看见母亲与姜瑾相见一派和睦,夏初染本还有些诧异,现下看来,竟然是早就定下了他的婚事。 如此一来天枢与龙族算是握手言和,代价便是他。 夏母见他不满,柔声道:“阿染,这对两家都好。” “我不同意。” 话落,夏初染明显看见姜瑾的面部表情冷凝下来。 夏母见二人气氛剑拔弩张,缓和道:“这消息太突然了,阿染还没有准备好。” “阿染听话,这事对两家都好。” 不知为何,今日的夏初染尤其恍惚,也不知是被姜瑾,还是被这处处透着违和,却又处处令他感到熟悉的明堂刺激,他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脑海中忽然闪过无数画面—— 母亲在牵着他跑,前面是崎岖的山路,身后是压迫感极强的追兵。 片刻后画面一闪,眼前是一片猩红,女子只余一个被撕裂的影子,到处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场景,令他浑身发冷,心痛欲裂。 随后好似有人遮住了他的眼,眼睑传来手指微凉的触感,还有一个背着光的,模糊的轮廓。那个人是谁,他竭力回想,却始终想不起来。 画面不断闪现,他感到头疼欲裂,呼吸都急促了。 夏母见他这幅模样,慌忙道:“阿染?”说时连忙上前扶他。 夏初染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头疼感又很快散去,仿佛方才的画面都是错觉。 夏母见他面色惨白,叹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倔,好了,母亲答应你,此事从长计议。” 夏初染点头,又强调了一句:“我不同意。” 夏母无奈一笑,“好了,知道了。” 如此,夏初染才放下心来,又冷冷扫一眼姜瑾,缓步退了出去。 望着熟悉的庭院,他陷入思索—— 那个人影,到底是谁? 他有种强烈的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迫切感,一定找到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