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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了离开。 这个午后跟相遇的那天一样阳光灿烂,滚烫的血液染红了湖面,湖畔躺了一地死去的外乡人,唯有祭司还站在猩红的阵法纹路中间。 “湖神大人,”胡子花白的老人站在那里,浑浊的眼珠盯着她,像一只正在狩猎的冷血怪物,“就请您以后也留在这里,接受我们世代的供奉吧。” 这句话语调平缓,在湖神耳中,却像一个恶毒的诅咒。 此后,无数外乡人的血渗入祠堂地面的祭纹中,湖神一直努力尝试突破囚禁,阻断这丧心病狂的仪式,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曾经平息洪水的神力逐渐衰微,她剩下的力量,已经不够再冲击这用人命堆出来的牢笼。 她决意最后一搏。 逆转时间的代价,是逐渐消失的身体。 湖神曾经从哄孩子睡觉的村民口中听到过一个故事,主人公是一条小美人鱼,她为了所爱之人,化为海面上的泡沫。 对她来说,化为泡沫并不可怕。她生来就是水的神灵,死后消融于水,这已经是她所能为自己设想的最好结局。 “你们看着我好像只是丢了尾巴,实际上,胸口以下的部分已经全部变成了水流。”湖神平静地陈述,“受限于规则,我不能把逆转时间的真相告诉你们,只能等你们自己发现。前两次失败了,好在事不过三。” 一片寂静,考生们都没有说话。 他们的一场考试只有短短几天,一切背景都不过是系统编撰的故事,写在纸上,仅仅是单薄的几行文字。 而对于考场里的NPC来说,这却是她亲身经历的、漫长而充满苦痛挣扎的一生。 尹雾诗率先打破了寂静,“你的这个形态还能维持多久?” “没多久了,第三次循环所要支付的代价,我还没有给。”湖神说,“大概就是这几天吧。” 诞生于水的神灵,最终也消弭于水,回归到无尽的洪流之中。 算得上首尾呼应,有始有终。 黄毛红着眼睛气鼓鼓地啐了一口,“我们能做什么?” “阵法有一个副作用,被献祭的人会变成水鬼。他们的遗体沉入湖里之后,吸引了很多食肉的鱼,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些。” 湖神垂下眼睛,看向自己身侧的碧波,“我死以后,无法再保护他们的遗骸不被啃食,就请你们先把这些遗体安葬了吧。” 湿漉漉的苍白遗体,被湖神轻柔地推到岸边。 它们已经面目全非,尹雾诗还是从中辨认出了戴着许愿瓶的小田、弄丢戒指的白华、小唐,以及自己。 一个被信徒囚禁的神灵,濒死之际所想的,竟然是因自己而死的人没有地方安葬。 尹雾诗心里莫名地很不舒服。 湖神从湖里找到了不少铲子之类的工具,考生们合力挖了个很大的坑。他们埋上最后一勺土的时候,她从湖底捞出来一辆大巴车。 “很多年前他们拿给我的,应该还能用。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吧,我死了以后就没有什么能威慑他们的了,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高述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她,他们是在这里考试的,时间还没到,不能离开。 尹雾诗却已经接过话来,“好,我们马上就走。” 徐师傅上前看了看,小声说:“没有油,咱也走不了啊。” “村子里有,”尹雾诗把刚才一路上抢来的泰瑟X26放在迟仲行手里,“你带他们一起,看到村民就按下去,如果有人敢对自己人开木仓,就直接处理掉。” 蓝春桥听得急了,“姐,那你干嘛去?” 迟仲行皱了皱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去。” 尹雾诗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眼里骤然泛起一丝调侃笑意,“风纪委员,你知道我要干什么的吧?” 迟仲行沉声:“知道,所以才要跟着你。” 尹雾诗笑起来,“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背叛系统啦。” “我没有对它承诺过什么,不算是背叛。”迟仲行平静地陈述事实。 “那行吧,”尹雾诗摆了摆手,“我们去给湖神放个烟花——这不能算我教坏优等生吧。”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失误了,以为这章能写完本场。下章交卷。 ☆、挂科 徐师傅用力拔下加油的管子,抹了把额上的汗。 身侧传来奇怪的笑声,他低头看了一眼,黄毛正收回踩在村民身上的脚。 见徐师傅看过来,小崽子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咧出一嘴晃眼的大白牙,“还挺爽的。” 进来这么长时间一直饱受折磨,人生头一回激情痛殴NPC,这玩意能不爽吗。 徐师傅差点乐出了声。 小崽子从高述那里拿了把木仓,拿到手的那一瞬间,就跟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似的,逮谁电谁,这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过来,还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整个就是一山寨版的杨x信。 网瘾青年卓越的准头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即便双方都有武器,对方也总是被他斩于马下,一看就是个资深吃鸡选手,能在决赛圈里怒拿一打人头。 黄毛美滋滋地收了电极,一口恶气出尽了,只觉得无比痛快。 徐师傅把头伸进车窗,看了看仪表盘上显示的油量,估摸了一下,“应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