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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禧身上披着条毯子,慢悠悠走到日历前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二月一日上。 阳历二月一,下行小字上写着的刚好是农历初一。 前几天梁母打过来电话,说是他爸复查没有问题,现在已经基本痊愈,说完,又提前祝梁禧生日快乐。 “今年的生日刚好赶上大年初一,吉利呀。”或许是因为丈夫的身体好转,电话那头傅慧雅的声音听上去都开朗了不少,“之前我听小白说了,我们年年进国家队了,要准备参加今年的世锦赛咧……在队里表现得怎么样,有没有惹教练生气?” 梁禧在电话那头沉默了挺久,直到梁母再次发问,他才回过神:“啊,挺好的……” 若叫是从前,都不用人问,梁禧主动就会和家里说起击剑上的事。 或许是那会青春叛逆期的心理,家里人越拦着不想让他走这条路,他就偏要反着来,哪怕是头破血流都不带回头那种。所以,那会只要做出点成就,无论大小,都要悉数告诉家里。 仿佛是要说,你看,我想要的东西都能靠自己取来,不需要大人唠叨那些个过时的大道理。 被禁赛的窘迫情形下,他却无法再开口多言,甚至在经历过剑协派来的调查员一轮又一轮的问话过后,梁禧都被问得有些发懵。 曾经他很确定自己的未来,他确信自己会站上领奖台,在千万观众的注视下举起那块象征无上荣耀的金牌。 但现在…… 他向傅慧雅谈起了新搬的公寓,谈起泊平近来的变化,谈起她曾经工作过的大学,唯独没有谈起关于击剑的事情。 或许是大洋彼岸的距离,让这对母子在电话里显得亲近了些,傅慧雅和他温声细语聊了很久,甚至还破天荒地询问起儿子的感情生活。 “你和小白怎么样了?” 梁禧没太明白,不明所以道:“挺好的,一个月前他妹妹出院,我们还约了顿饭。” “一个月就见一次?哎呀,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都这样吗?年年啊,不是妈又唠叨你,只是你既然想要定下来了,就得至少像个样子,虽然你平时训练忙……” “妈。”梁禧没忍住出声打断,“谁跟您说我和白煦舟在谈恋爱了?” “诶,你……”女人在电话那头支吾半天,似乎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显露出几分无措。 梁禧叹了口气,猜想她会不会是因为上次白煦舟跟他一起去布津维托误会了,认真解释起来:“我没跟白煦舟谈恋爱,我们就是……朋友。” “可是,可是你这不是喜欢人家男生吗?” “同性恋也不是见到个男的就喜欢,我们也会有男生朋友,就很普通的朋友,没别的意思。”梁禧不怪她会这么想,上一辈大多数都是这样。 他们其实不太了解这个群体,却还是喜欢对此多加臆想。 周围人没有同性恋,想要了解就是道听途说,添油加醋的疯传,到最后俨然一副妖怪的样子。 曾经出柜的时候闹得轰轰烈烈,事到如今双方冷静,梁禧尝试理解父母的思维定式,而作为父母一方,傅慧雅至少也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她也试图重新认识自己儿子的世界。 自从梁禧出柜之后,梁父梁母已经在书上、网络上找了不少关于同性恋的资料,想要把几十年的观念扭转固然困难,但也总算不像之前那样避如蛇蝎。 再有了解不够的地方,梁禧也不介意一点一点解释清楚。 傅慧雅在电话那头听他解释,“嗯”“哦”应了两声,又重新将话题引回梁禧的感情生活,问他,就算不是跟白煦舟谈恋爱,有没有跟别人谈。 “你要是谈恋爱啊,无论是什么样的小伙子,多少带回来给我们看一眼。”傅慧雅说得很强硬。 梁禧语气无奈:“妈,我这不是没……” 他有点卡壳,一句“没谈恋爱”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起陆鸣川,想起他这些日往公寓里送的花和各式各样的甜点,又想起来他趴在梁禧耳边一句又一句“不如试一试”,就像是大海上会唱歌的海妖,诱惑力十足,又足够蛊惑人心。 梁禧喜欢了他那么久,说是一点都不动心是假的,唯有一点残存的理智在拼命将他往岸上拽。 爱意随时间消磨,催生出某种不信任感,就好像是被天上落下的大饼砸到脸上——首先要想一想这块饼来自哪,能不能吃,吃了会有什么后果……诸如此类,总之就是无法单纯享受一块饼带来的快乐,反而陷入一种忧虑的情绪。 况且,陆鸣川是个双性恋这件事几乎确凿,至少不是个天生基佬,本来有机会过所谓的“正常生活”。 答应和他谈恋爱等于拖人家下水,除非梁禧是天真到没心没肺的程度,否则根本无法毫无负担接受陆鸣川的示爱。 他把自己的想法坦诚告诉对方,陆鸣川却像是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差点以为是因为我让你等太久,你不喜欢我了。”这话说得委屈巴巴,颇有点故意之嫌,“只要喜欢都还好说,因为我们未来还会在一起很久,你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考虑清楚。” 梁禧半是自嘲半是调侃:“那说不准你哪天又会去喜欢个别的女生,然后又是金童玉女一对,我可不想再祝你们百年好合了。” “不会。”陆鸣川摇头,说得认真,“如果你一直考虑不清楚,我们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关系过一辈子。我谁也不喜欢,你也别多看别人一眼,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