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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楚。 方少灼。 宋慕洋。 上一世里, 他们三人,应该说白楚与另外两人,本不该会有任何交集。因为那时的他只是剧组里一个小小的场工, 帮忙给人搬点东西, 买点盒饭, 拿点小钱, 熬熬日子。 没人能认出,他是曾经那个白楚。 他留起了阴沉的长发, 为了遮住脸上丑陋的疤痕。没有什么人愿与他亲近, 他也关闭心门, 不曾与谁有过交流。他仿佛剧组里的一处鬼魅,所过之处都是阴风阵阵,连经常朝他发号施令的制片主任,对他也尽是嫌弃的脸色。 可是这个时候,圈中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宋慕洋,竟然主动上前和他说话:“你是白楚?那个唱《楚汉》的歌手,白楚?” 白楚因此身形一顿,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如今这样境况下的他,要该怎么说? 只是宋慕洋也没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他继续说:“你刚出道那会儿我好喜欢你!对了,昨天晚上,你自弹自唱的那首歌是什么啊?” 白楚长长刘海下的眼睛细细看着此人,知道那笑容是半真半伪,眉眼也是造作。心叹这次电影的男主角演技太不过关,然而他也无权置喙什么。 毕竟他只是个不值得由这样的明星瞧上一眼的小角色而已。 “《边线》。”白楚说。 见他答得敷衍,宋慕洋竟也没有多生气,又接着问:“是你自己写的吗?” 白楚沉默了会儿,终归点头。 那是他给哥哥白深写的歌,昨天才刚刚作成。 两天前,白深病逝。 白楚去了他哥生前最爱去的海边,坐在那里,被海风吹了一整天,也没看出来白深爱着这里的什么。 他现在的剧组正拍摄一部与音乐有关的电影。道具库里有一架钢琴,昨天晚上白楚偷偷潜进去,没忍住手痒,掀开琴盖,在海边萦绕了脑海一天的旋律自他手指下化成音符,在黑白色琴键上蹁跹起舞。 他忘情于自己的旋律里,情到深处便轻唱着给它配了词,就这么边弹边唱中,一首歌自然而然地完成了。 他知哥哥从此痛快解脱,可自己还依然在尘世里蹉跎。 盖上琴盖,白楚便决定不会再唱第二遍。本来就是给白深听的,人已不再,唱到吐了,又有何用。 只是没想到还是被其他人给听到了。 “我听了你唱的《边线》,真好听,你能再唱给我听吗?”宋慕洋在他面前合掌做拜托模样,靓丽脸庞上的讨好恳求,让人不忍心拒绝。 然而白楚回答得干脆:“不行。” 宋慕洋有些张口结舌,他惊讶地睁着双眼,从没想过会从一个已经微不足道的场工这里得到否定的答案,这让他有些羞愤,难以自处。 “白楚哥,求求你嘛!”他自动给白楚加上‘哥’的称谓,自己伏低做小,证明他真的做出了巨大让步,甚至拽过白楚的衣袖撒娇,“如果你不愿唱的话,那再弹一次可不可以?我会让剧组通融通融,直到拍摄完成前,你都可以私下自由使用那架钢琴的。” 最后这一点,的确说动了白楚。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正经的,弹奏过一次乐器了。 昨晚的略略试手,稍微缓解了他的手瘾,可是当试过一次以后,那种渴望便像病毒扩散,越发蔓延至他全身。这对一个音乐人来说,简直是无比的折磨。 见他表情有所松动,宋慕洋知道这步棋是走对了。 在宋慕洋死缠烂打的半利半诱下,白楚终于勉强答应。他甚至在想,这家伙的毅力惊人,一首歌而已,竟然会缠着他这么久。 这天晚上,宋慕洋带着他再次来到那架钢琴前。白楚抚摸着这架钢琴的光滑表面,想起曾经自己拥有过比这更好的,随即自嘲地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 “开始吧。”宋慕洋一手揣兜,一手摆好琴凳,礼貌地请白楚坐下。 白楚闭上眼睛,纤细的十指仿佛自生了灵魂,温柔舒缓地在琴键上跳跃,行云流水勾勒出的画面时如月光皎洁,时如冷冷清泉。乐声忧伤婉转,如泣如诉,闻之心脏也像是被那根琴弦揪住,坠入了深深苦海。 白楚其实刻意改变了好几处旋律,让整首歌曲显得更加哀恸凄婉,他私心仍是不愿让这首歌被外人听见,哪怕有人愿意一掷千金解救他现在的困境,他也不愿将它成为商品。 一曲完毕,宋慕洋鼓掌称叹:“再听一遍也果然是超级棒的音乐!白楚哥你真是天才!” 白楚表情淡淡,起身将钢琴恢复原状,今天他本来就要负责打扫这里,没说几句就将宋慕洋赶了出去。 这之后宋慕洋便没再来找他,白楚也乐得自在。其实如果让宋慕洋为他引路,也许这会是个让他卷土重来的契机,但白楚心底清楚,他指望不上宋慕洋,也不愿将希望寄托在这样的人身上。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部电影要杀青了,白楚也很快不能再碰到那架钢琴。 宋慕洋杀青的那天,片场里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剧组几乎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过去围观。而白楚还留在钢琴旁,想再多看它几眼。 突然感到身后一阵骚动,白楚回头,见到传说中那位不得了的人物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人白皙皮肤,相貌俊美,一双幽深凤眸看得人心尖一颤。 他唇角微勾,似乎那是他最纯熟擅用的弧度,声音同样清亮迷人:“你好,我是方少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