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偏执丞相和离后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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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知意站起躬身,帷帽遮住面容,沉默着亦是深深一礼。 透过青纱,看见林正声侧身避让,他并不看她这边:“分内之事,不必多礼。” 这姿态让姜知意稍稍安心,他似乎无意窥探她的秘密,也许她可以信任他。 “我开几幅药夫人先吃着,三天后再来复诊,”林正声道,“夫人这段时间尽量卧床静养。” 林正声走后,黄静盈抄了一份药方:“这宅子是我的陪嫁,里外都是我的心腹,你那里什么都不方便,以后咱们就在这里见面,药也是我在这边煎好了给你送过去。” 煎药味儿太大,稍不留神就会被沈浮发现,姜知意没有推辞:“到时候送去后门,交给刘妈。” 刘妈也是她从娘家带过去的,忠心耿耿,今天早上就是因为刘妈打掩护,她才能顺利离开。拿过带来的包袱:“这是给欢儿的。” 欢儿,黄静盈的女儿,如今还没满周岁。包袱里是八色绫绢拼成的百衲衣,都说婴孩穿百衲衣能逢凶化吉,一辈子无病无灾,姜知意很早就开始做了,每块绫绢都是亲手裁剪,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黄静盈摸着细密的针脚,眼圈又红了:“你的针线越发好了。” 是比从前好了很多。八年前她头一次给沈浮缝香囊时,针脚有大有小,歪歪斜斜不成样子,这两年里沈浮的衣服鞋袜,乃至汗巾扇套都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昔日的侯府娇女,如今的左相夫人,针线活比裁缝绣娘还要好上几分。 真是傻啊。 “意意,你的生辰礼,”黄静盈塞给她一个锦囊,“愿你佳辰欢喜,芳龄永驻。” 里面是枚羊脂玉的平安符,朱砂涂染的符字带着檀香,背面雕刻的十六层浮屠表明,这符出自慈恩寺。 据说寺中符咒最为灵验,要徒步爬上高山,在殿中斋戒诵经整整三天,才能求得一枚。 黄静盈千辛万苦求得这符,却给了她。姜知意忍着泪,握紧黄静盈:“盈姐姐,三天后见。” 轿子出了门,犹能听见黄静盈的叮咛:“千万千万,照顾好自己啊。” 我会的,姜知意默默答应。 轿子停在相府后门,刘妈悄悄放她进去,说起府里的动静:“老太太还在哭,饭也没吃。” 姜知意点头。她之所以敢出去这么久,也是知道赵氏又跟沈浮吵了架,每每这时赵氏总会哭上大半天,倒是顾不上来找她的茬。 偏院里门窗紧闭,小善装作她待在卧房,姜知意悄悄进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信送走了,脉也诊了,眼下她最要紧的,一是保胎,二就是瞒住沈浮,撑到父亲回信的时候。 姜知意扶着肚子小心躺好,八年如同一梦,她与沈浮,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个结果。 近午时煎好的药送来了,姜知意喝下一剂,许是有安神的效果,不多时便昏昏睡去。 朦胧间回到八年前城外的田庄,茅檐低矮,野菊初开,石桌前蒙着双眼的少年转过身来,弯了弯唇角:“来了。” 姜知意嗅到了桑叶和菊花的香气,是她给他做的香囊,香气越来越近,越来越浓,突然听见轻罗的叫声:“相爷!” 姜知意猛然醒来,沈浮站在床前,隔着纱帐看她。 姜知意看不清他的脸,她与他之间,似隔着无限远的距离。恍惚中,她低声唤他:“沈浮。” 沈浮看着她,她乌云散乱,香腮带粉,她微微抬头,眸子蒙着水雾,湿漉漉的:“八年前在城外……” 沈浮心中突地一跳。 第6章 八年前,城外,他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光,他一生中最明亮的时光。 他藏在心底,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过的秘密。 猝不及防的,从意想不到的人口中说出。 她怎么会知道? 沈浮上前一步,正要追问,姜知意转开了脸:“你回来得好早。” 厌倦如同潮水,冲散梦中最后一丝眷恋。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问的?她念念不忘了八年的事,于他,不过是不值一提。 他爱的是长姐,求娶的是长姐,他第一次拥抱亲吻她的时候,叫的名字也是长姐。 “八年前,城外,”沈浮掀开帐子,漆黑双瞳紧紧盯着她,“如何?” 姜知意发现了他眼中的急切,冷淡如他,也会发急?为着什么事情发急? 一念至此,又觉可笑,如今他急什么为什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家曾有个田庄在那里。” 如今已经没了,那次的事情让父亲大发雷霆,处置了庄上所有的人,再后来大雨引发山洪,庄子被彻底冲毁,所有的痕迹都不在了。 半晌,沈浮低低唔了一声。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眼前,然而不等他抓住,又从指缝间溜走了。 那庄子他知道,他曾回去看过几次,洪水过后只剩几片断墙,八年前的一切都已消失无踪,连同他曾经炽烈的爱意。 松手放下帐子,听见她低柔的语声:“我不大舒服,这几天须得卧床静养,麻烦你跟母亲说一声。” 原本就有的狐疑再次抬头,她从前也曾生病,可从不像这次这么张扬,况且小小风疹,何至于卧床静养?沈浮瞧着她腮边越发浅淡的疹子:“这病,需要卧床?” “不是风疹,是肚子疼,”姜知意伸手搭上小腹,“月事来了。” 素手映着红绫被,色彩明艳得近乎刺目,沈浮转开脸,目光四下一望,想起她似乎是有痛经的宿疾,虽然她之前从不曾提过,但他见过她默默吃药,疼得嘴唇发白。 姜知意知道他在看什么,多疑如他,必要找到来月事的证据才能放心,只是他回来得太早,这证据,还没准备好。 姜知意低着声音:“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疼得厉害,夜里肯定要翻腾着睡不着,你明天还要早起,不如去厢房睡吧,免得吵到你。” 沈浮皱眉,去厢房么,今晚必是一夜无眠。只是这等事情也不必与她说,沈浮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前脚刚走,后脚小善忙忙地提着陶罐进来:“姑娘,鸡血弄好了。” 满满一罐鸡血,打开盖子时扑面一股腥热气,姜知意猝不及防,顿时干呕起来。 胃里翻涌着,胸腔里的空气一下都被抽空了,姜知意越吐越厉害,酸水吐完变成苦水,轻罗忙来帮她拍背,小善飞跑着拿走了罐子,可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还在,刺激得眼泪流出来,胸口死死堵着,喘不过气。 想起黄静盈说过,怀孕头两个月,多半是要吐的。 林正声也道,若是孕吐,不要慌,也许还是好兆头。 是好兆头呢,她可怜的孩子,正在昭告自己的存在。 吱呀一声,小善开门跑了出去,血腥味骤然变淡,姜知意在剧烈的呕吐中挣扎着叮嘱:“小心些,别让人瞧见了。” “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了,姑娘放心,”轻罗端来了水,“快漱漱。” 姜知意漱了几口,勉强压下一点酸苦的滋味。 鸡血是用来染月事带的,如此才能假装来了月事,骗过沈浮。 只是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沈浮会提前回来,更没算到鸡血的腥气会引发孕吐,难受到这个地步。 小善回来时红着眼睛:“都是婢子不好,应该一开始就拿去外面弄的。” “不怪你,”姜知意摇头,“是我没有经验。” 可她怎么会有经验呢?别人怀孕都是夫婿怜爱,婆婆关切,又要挑选有经验的妈妈日夜照顾,谁会像她这样躲躲藏藏,再苦再难也只能自己扛着呢? “别人家这时候都是一家子围着,千娇百宠的,”小善哽咽着,“偏生姑爷这么狠心……” “别胡说!”轻罗连忙打断她,眼圈却也红了,“姑娘要不要喝点木樨露清清口?婢子去拿。” “不用,”姜知意按着额角浮起的青筋,“躺会儿就好了。” 给父亲的信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她会熬过这十天,沈浮休想夺走她的孩子! 胃里的酸苦一点点平复,姜知意吃了二和药,要睡着时突然想到,沈浮平日都是入夜才肯回家,今天怎么回来得怎么早? 书房里。 沈浮看着卷宗,蓦地想起谢洹的话:“明天你得进宫伴驾,今天就早些回去陪伴夫人吧!” 他赶着他走,道是姜知意还病着,他这做丈夫的应该多多体贴。沈浮知道他是为着姜云沧临走时的叮嘱,这年轻的君王心肠尚且柔软,对少时的伙伴,对人间疾苦,总还存着几分体恤。 这也是他愿意辅佐谢洹的原因之一,生民艰难,有一个宽仁的君王,好歹能松一口气。 只是他,并不需要这份体恤。他从来都不是体贴的丈夫,也不打算做个体贴的丈夫,姜知意于他,只是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毕竟,他曾答应过她,好好照顾她的妹妹。 沈浮想起姜嘉宜,心上一阵刺疼,抬手笼住了眼。 明明是刻骨铭心的人,偏偏音容笑貌近来越发模糊,沈浮努力回想着,眼前闪过的,却总是姜知意的模样。 她侧卧衾枕间,露出来的手臂白得像玉,她鼻尖微红,脸颊也是,她眸子里泛着水光,哑着嗓子问他,八年前在城外…… 沈浮闭了闭眼,将这太过旖旎的画面抛开,惯于体察人心的神经却又准确地找到了破绽: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八年前,她后来的回答,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她想掩饰什么?她知道八年前的事?还是她另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想要瞒着他? 沈浮默默回想这几天的异样,疑窦丛生,脑中却有另一个声音跳出来反驳:她并不是会撒谎的人。成婚两年,她温顺妥帖,总是默默替他打点好一切,任他冷淡也好,无视也好,她从不曾抱怨过半个字,这样的她,似乎没什么理由向他撒谎。 是他弄错了吗?可她一连三天躲在房里,先是风疹再是腹痛,她说来了月事,可房中分明没有任何来月事的痕迹,怎么看都古怪。 沈浮放下卷宗,起身往偏院走去。 蓦地想起很久以前,大约是新婚没几天的时候,她也曾这么没头没脑地问过他:“你记不记得我们从前见过面?” 他们当然见过面,他头一次去清平侯府,向姜嘉宜求亲时,余光瞥见窗外光影晃动,闪过一张明媚娇嫩的脸。 虽然素不相识,但他立刻猜出了她是谁,这样相似的眉眼,甚至连那种温暖柔软的气息都与记忆中相似,她是姜嘉宜的幼妹,姜知意。 一眨眼,已经是两年了。沈浮走进偏院,这两年里,他日日看着她的脸,夜夜在她甜香的气息中入眠,她渐渐与八年前的记忆重叠,让他沉溺混乱,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屋檐下,小丫鬟正在洗衣服,盆里水色鲜红,染了血的月事带堆在边上。 沈浮瞥了一眼,她没有撒谎,她果然是来了月事,腹痛难忍。 怪不得要赶他去厢房住。 推门进去卧房,里面静悄悄的,姜知意睡得正沉,沈浮站在床前,隔着帐子看她恬静的睡颜,突然听见胡成在外面叫:“相爷,陛下急召入宫!” 沈浮又看一眼,转身离开。 姜知意在梦中。 眼前一时是八年前的田庄,一时是这几天的窘迫,光影迷离,渐渐定格成沈浮煞白的脸。 他跪在长姐灵前,深黑的眸子直直盯着灵位上名字,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