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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有两个拇指大小,里面装的不是细沙,而是医学生自制的不相容试剂——永远不相容的红色和深蓝色。 陆小炜从M国回来一定会找他,但他和他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林十二走得很干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一根头发他都不想留下,指纹都擦的一干二净。 两个月后,陆小炜结束了交换生的课程,回到学校,林十二的铺位上已经有了新的人。他找遍了所有的人和方法,没有找到任何联系林十二的方式,所有的社交账号也都被废弃了。 他就像是在世界那注销了自己。 找不到人,又弄清了事情原委的陆小炜花了一个月搜集证据,同时像追女朋友那般热情地说服了女生作证,把那个教授的事情曝光到校委那,并且将材料递交给了警察。 他得到了惩罚,可是林十二还是没有出现。 时隔7年的再会,居然是站在对立面上的再会。 陆小炜以为自己能像以前那样找到证据证明林十二的清白,可是他错了,越是调查答案就越明了,所有一切都在说明那个人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林十二了。 可令他默然的是对方最终还是没有完全抛弃以前的自己,否则他们也不会在孤儿院找到决定性的证据。 林十二出身孤儿院,从小就想惩恶扬善,报答孤儿院。 因为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来之不易,所以他一直很努力,一天都不曾放纵过。可是呢?自己帮助的人帮助了害她的人,那些清楚他品性的人也都选择了沉默。 他完蛋了。 不敢回孤儿院,因为他一事无成。 来到了新的城市,没有学历处处碰壁,最后在一家普通的企业里实习了一年总算拿到了正式员工的工资,可也就仅此而已了。 没有钱、没有权、没有背景,也没有希望。 就这么过了几年,他的工资还是很微薄。并且,在他去银行汇款的时候,职员告诉他,收款人特意留了消息,说他们的孤儿院已经关门了,不需要资助了。 林十二想打电话回去,但这么多年来连汇款都要匿名的他又有什么脸去问这件事呢? 休息日,他回到了原来的城市,他想去打听一下原因。 地产商看上了那块地,用极低的价格赶走了所有人,期间什么手段都用,威胁、恐吓、殴打、甚至是性︱骚扰,院长不得不妥协,把孩子送到了其他的孤儿院。 “呵。”林十二倚在路边的树干上,笑声闷闷地从口罩里传出来。 道理没法讲,那就一起毁灭吧。 每一个人,每一个仗着财权行使不公的人,他都会连本带息地让他付出代价。 他很感慨,当年学的东西都派上了用场。 怎么致人于死地以及如何反侦查,对他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但事情再完美也不可能永远不被发现,世界上聪明的人还有很多,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有可能变成致命一击。总有那么一天,有人会联想到他身上,然后将他抓捕归案。 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有这种能力的人,现在就在他面前。 他曾经的朋友,有过交点,然后在分岔路口走向两个极端。 陆小炜不开口,那么他来说好了: “反抗不公,只能用更不公的手段。” 林十二知道,陆小炜一定会被这样的话激怒。 陆小炜拍着桌子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他瞪着林十二,咬牙切齿,却又安静了下来。良久,他道:“你不觉得讽刺吗?” 当年我嚷嚷着要给死人伸冤,只有你没有笑我,而是认同了我的梦想。可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以为杀的人不是好人就不算犯罪了吗? 不公……不公你找我啊,我可以帮你的…… “讽刺?没有哪一次的变革不是违背当时权威的。”林十二不后悔,他不后悔做过的每一件事,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那都是他做过的,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无论是开始独自一人,还是和其他人一起。 陆小炜打了林十二一拳,“你这违背的不是权威,而是底线!你凭什么堕落!因为你遇到了不公吗?我告诉你!世界上遇到不公的人多了,多到可以填满大海了。可是,这不是犯罪的理由,没有任何理由能让犯罪成为正义。犯罪,洗不白的。” “犯罪洗不白的……真像你会说的话啊。”林十二擦去嘴角的血渍,笑着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回到大学我也还是会帮那个女生,回到那个地产商面前我也还是会杀了他。在你面前,我还是会支持你的梦想。” 陆小炜红着眼睛,“放屁。” “我没有忘了我们的约定,这也是我拿走那个沙漏的原因。当哪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随便一点小事都想用最极端的方式解决的时候,把它放在现场,你就能确定了。再怎么本能地去毁灭相关的证据,也不会对沙漏动手。那是我们约好的底线。” “所以你是特意让我抓的?”陆小炜吸了一下鼻子,随即抿着嘴,敛去脸上多余的表情。 他揪住了林十二的衣领。 “嗯,虽然身体总是在逃跑。”林十二朝陆小炜笑了笑,补充道:“要完全放空自己被抓有点难。” “你混蛋。”陆小炜猛地松开林十二,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