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 “哪样?” 一片寂静里,舒予白坐着,南雪站着。舒予白低头小口小口地喝水,眼睛在一片热气水雾里瞧着她。 纤长的睫毛湿润了。 很动人。 “......” 南雪没回答,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舒予白看着她笑笑,起身,看一眼小狗的陶瓷食盆,给它喂食,又去厨房不知干什么,叮叮当当一阵响,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 雪夜,寒气料峭,寂静的路面驶过车辆,灯柱照耀在窗上,屋檐已积了厚厚一层白雪。 小狗蹭过来,咬着南雪裤脚玩。 南雪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她的背影。那人腰细如柳枝,这般晃啊晃的,荡到人心底去。南雪细白手指支着下颌,心里想,你对别人也这么温柔么,对别人也这么亲近么? 对别人也这么—— 舒予白走出来,甩甩手上的水,恰巧对上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干净,柔和,像是江南的水,带着特有的缠绵韵味,南雪和她对视片刻,移开。耳畔微热,似还有她的呼吸。 “吃么?” 舒予白端着一盘青提,洗净了,指尖捏着一个,抵在她唇边。 南雪黑白分明的眼睛转向她。 樱唇微启,舌尖轻轻卷过,舒予白心底一热,那舌尖轻轻舔过她指尖,软,而热。 她下意识去看南雪,对方恰巧看来,两人视线轻轻撞了一下。 南雪蹭地一下站起身。 窗开了条缝,风雪卷来。 乌黑发丝扬起,里头藏着小巧莹润的耳垂,热如红玉。 她没看舒予白,刹那间又变得生分,语气冷淡生硬地说: “我......先去睡了。” · 辞职后,还有一个月左右,才能正式离职。饶是如此,公司分派给她的活比别人少,舒予白于是清闲了许多。 辞职,等于少了一份稳定的生活来源。 只能开始筹备下一次展览。 画家要出名,入展是少不了的。 可一切都一筹莫展。 她想起萧衣。 第二日,舒予白看一眼手机,跟着导航,找到画室的位置。 本是旅游区,覆盖白雪的山脚下是一片湖泊,此刻早已结了冰。游人扛着单反,在湖心的木桥上拍照。农户养的黑色野鸭在雪地里摇摇摆摆地散步,冷寂里又多了些生机。 湖边是爬满枯萎青藤的民宿。 有几家是青年旅社。 还有些是本地人修葺的别院。 舒予白在白墙黛瓦的建筑群外站着,低头看屏幕。 萧衣给她发消息: -“我让冬苓过来接你。” 舒予白回她: -“嗯,谢谢。” 过了会儿,一个留着碎短发的女孩站在石子路尽头。 女孩很年轻,不高,白色高领毛衣,米色格子裙,短发及肩,笑起来眼睛很明亮,唇色鲜红,有些稚气未脱的样子。 她看着舒予白,笑了起来,接着挥手:“予白姐。” 风起了,吹的脸有些冰,她用手捂着脸颊,小跑过去。 “胳膊怎么弄的?”舒予白轻声问。 女孩挽着袖子,白皙的胳膊上满是颜料,绿的白的,沾的到处都是。 “刚刚在画画。” 她有些抱歉地笑起来:“不小心弄脏了。” “赶紧回去洗一下。” 舒予白轻轻帮她扯一下翘起的衣领,说:“快回去吧,大冷天的。” 女孩是萧衣画室的助手,叫冬苓,本科生,课余时间跟着萧衣画画,替她干些杂活儿。读研那会儿,许多研究生会带艺考的学生,冬苓正是萧衣带的高考生,当年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考进美院油画系。 挺有灵气一个小姑娘。 一阵风把她的发丝吹的翘起来一缕,舒予白轻笑,帮她理好。 冬苓抬头看她,眼眸很明亮: “予白姐,手好些了么?” “嗯,好很多了。” “那就好。”冬苓说:“听老师说,你打算重新开始画画?” 舒予白想了想:“算是。” “那,加油!” 她又笑起来,很认真地说:“以前就很喜欢您的画。” 舒予白瞧着她,只笑了笑。 这一带景色很美,常常有前来写生的画家。舒予白眺望着山脚下的仿古建筑群,雪天里,黛色瓦片上落满雪花,屋檐上结着晶莹透亮的冰柱,日光下折射着光。 走过不同风格的院落,冬苓的雪地靴停下。 “到了。” 萧衣的画室不大,外头是石砌的墙,门檐下一只木牌匾刻着青色字,光线昏暗,瞧不清。两只纸灯笼亮起橘色的微光,冬苓推开门,吱地一声。 院子里打理的很整洁,一个妇人弯着腰,正在清扫被积雪覆盖的青石板路。 “徐姨。” 冬苓打招呼,那妇人于是抬起头,冲冬苓笑笑。 舒予白跟着冬苓一路往里走,进屋。 精致干净的风格。 一楼是会客厅,茶台上,紫砂壶盖子放在一边,冒着热气。 冬苓带着她上楼,说:“老师在给人上课呢。” 画家的收入来源,一般有两种渠道,一,卖画;二,教学。 哪怕是不缺钱,也有许多画家喜欢通过教学来扩大自身名气。 报班的,一般是画技不足的同行,或是艺术类专业的学生。 到了二楼,冬苓轻轻敲门,里头一个好听的女声说:“请进。”她打开门,萧衣在和一群学生上课,正在画示范,看她们进来了,百忙中抬起头。 里面围成一圈的学生也看过来。 几人打了个照面,萧衣冲她微微一笑。 接着和学生介绍:“这个长头发的小姐姐是我同门,比我画的好。” 一群学生转头看着她,两眼放光。 有人小声开玩笑:“是不是老师女朋友?” 舒予白刚巧进门,披一身风霜,垂眸,及腰长发里素着一张脸,气质说不出的温婉动人。她没听清这玩笑话,萧衣却听见了,也不恼,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倒是想呀。” 冬苓尴尬了,于是关上门,带她去了另一个房间。 “老师平常在这儿画作品。” 门吱呀一声推开,舒予白环顾四周。白色小窗,一张方木桌在窗下,毛毡上垫了未完成的线稿,蝉翼宣薄薄的一层,透着光,在微风下抖动着卷起一角。 萧衣的笔记本放在一边,屏幕亮着,没关。 舒予白捏着宣纸的一角,凝神看。 “老师画的。”冬苓笑着,语气有些隐约的崇拜:“画的多好呀。” “嗯。”舒予白又把它轻轻放回,说:“她还是主攻宋画?” “是的。予白姐呢?” “我都尝试过。”舒予白轻轻地说:“都挺喜欢。” “那为什么选了油画?”冬苓问她:“老师说,你的优势并不是西画。” “......” 舒予白停顿了许久,慢慢地解释: “手不好,太过精细的,已经画不了了。” 宋画讲究线条,鸟的羽毛,梅花的轮廓,或是轻轻扑撒的雪,都要靠手腕手指的灵敏度来完成。 油画国画舒予白都接触过,年幼时,母亲教她,对着芥子园画谱临摹,长大了要选专业,反而因为审美疲劳,对西画更感兴趣,在美院念了四年的油画专业,读研时又转回去,干起老本行。 如今的风格呢—— 喜欢的人夸她,说有林风眠的感觉; 不喜欢的则是贬损,说她把两种画一起糟蹋了。 最擅长的,反倒画不了了。 冬苓看着她,目光有一刹的同情。 她给舒予白倒了茶水,让她在里头休息,自己则轻轻合上门,下了楼。 窗外的山像是铺了雪的蓝色宝石。 一片寂静。 宣纸轻轻翻动,瞧见熟悉的勾线笔,她忍不住坐下,一只手捏着斑竹狼豪,轻轻用力,手骨却是一阵刺痛,指尖一颤,毛笔掉落。 纸上一个乌黑的顿点。 舒予白僵硬片刻,眼底有自嘲。 浅绿的茶水仍冒着热气,她只扫一眼,拧开门,扶着楼梯下去。 冬苓在一楼进门处的木桌子上画画。 她低着头,发旋乌黑,很认真专注的样子。 “予白姐,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冬苓捏着她的写生稿。 她走去,仔仔细细地又看一遍,道:“写生的铅笔稿拿回来了,要先自己调整一下。”舒予白的长发轻轻扫过她脸颊,有些痒,冬苓侧眸,见她矮身坐在自己身边,捏着橡皮擦,把底稿擦了下,又捏着铅笔替她改了改,轻声细语的:“注意疏密,留白。” 发丝有轻盈的香气。 她微微晃神。 似乎就有人,永远像杯温醇的茶。 “姐姐,”冬苓目光落在她右手上,目光关切:“你手疼不疼?刚刚好像在发抖。” “嗯?”舒予白抬眸,不知她这样细心,只摇摇头,眉眼柔和:“还好,不严重。” 冬苓低头继续画,抬头问:“这样行嘛?” 舒予白看的不满意,便低头,用右手轻轻笼着她的手,带着她画。 “这样,落笔有轻重。” 她的长发遮住半边侧脸,语气轻轻的,声音很好听。 冬苓看她一眼,脸颊微热。 ※※※※※※※※※※※※※※※※※※※※ 看了评论似乎有点突兀,让小南同学下章再来好了2333 感谢在2021-01-31 21:43:25~2021-02-01 22:0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呀、一些叶、expecto.、小河虾、moon、空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读者、嘟嘟阿 20瓶;楼易居 10瓶;41144316 8瓶;九爷、啥也不是、小泉萌香女朋友 5瓶;初白 2瓶;浑水、砸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