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后小剧场
数年的活地狱生涯，在全然意外的情形下终止，被带出皇宫的龙仙儿，还来不及感到欢喜，更多的部分其实是错愕，不能理解这一切变化由何而始。 那个莫名其妙的蓝衫文士，好像是很厉害的人物，又好像什么都不是，自己在皇宫之中，也算见过不少高手，晓得所谓的强人是什么样，这些高手有些气势强横，有些深沉内敛，但……都没人像他这样的。 蓝衫文士的一举一动，毫无气势可言，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若说他是什么高手、强人，委实难以置信。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带着自己离开皇宫，过程中别说被阻挡，所有人甚至都无知无觉，像是什么都看不到，而且，最后连自己的脑子都开始模糊，就好像“呼”的一下，也没看清发生什么事，自己就来到外界，置身在一座宅院中。 早已有仆佣等候在那里，服侍自己更衣、沐浴，反倒是那名蓝衫文士不见了，跟着，自己从仆役们的口中得知，这地方便是赵王府。 帝室衰弱已久，六郡各拥兵马，对帝室阳奉阴违，也不是一天两天，再经大战摧折，皇室连表面风光也维持不起，即使是皇子，也不是个个都手上有钱，像赵王这样的闲王，背后没有势力支持，更不是下任皇帝的热门人选，甚至没能拥有一座气派的王府，只能像普通富户那样，拥有一座尚称体面的宅子。 ……但为什么会是赵王府？ ……自己从皇宫被带来赵王府，难道是无意中卷入什么宫廷斗争了吗？ ……已经残废的自己，还有什么可利用的剩余价值？这些日子以来，为了避祸，自己装疯作傻，没有人怀疑，他们是怎么看出真相，还特别把自己带出来？ ……蓝衫文士曾说过一句“这货是阿山的老婆”，后来又喊自己“阿山媳妇”，那个阿山是谁？难道在自己全然不知的情形下，又莫名其妙被许配给某人，有了婚约吗？ 想到自己的上一段婚缘，龙仙儿哑然失笑，自己落得如此处境，追根溯源，全是拜那段婚缘所赐，在心里，自己并不因此怨恨任何人，但如果类似的事再摆在面前，真的是宁愿死也别发生了…… ……婚姻，有人说是女性的第二次投胎…… ……仔细想想，什么事情无非是有往有来，自己这残疾之身，还能够被人看上的，恐怕也只有这张脸、这具肉身了。 ……想收获，必须要有所付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不至于天真到以为奇迹似的拯救，会凭空出现，如果要出卖些什么，才能获得重生，自己是愿意的。 ……不过，有些东西，叫做底限，这些年来，不管经历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放下过，如果交易中要出卖的是这些，那么，宁愿重新跌回那个地狱里去，自己也不会接受。 仰起头，任淋下来的热水，浇在**胴体上，把肌肤都烫得微红，龙仙儿闭上眼睛，做好心理准备，脑里不自觉地浮现小时候父亲的叮嘱。 ‘孩子妳要记住……做人……一定要厚道。’ 结束沐浴，龙仙儿更衣完毕，深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在仆从的带领下，进入一个小房间，那名蓝衫文士赫然已在里头等待，仆从们向他行礼之后退出，把门关上，室内仅余这一双男女。 龙仙儿静静地站着，觉得对方的目光没有特别锐利，却又仿佛能看透一切，穿过衣衫，直透自己的灵魂。 “阿山媳妇，妳的肉体，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所以收起妳那些会让我不愉快的猜想。” 蓝衫男子冷淡道：“妳的骨、肉、筋都已残破缺损，本身资质不见得多优秀，又错过了最好的修练时间，妳以为自己还剩下多少价值？至于姿色……妳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啊。” 龙仙儿神情不变，静静聆听，也许对方说的话都是真，可这么多年的磨练下来，自己好歹练出了沉稳，没有这么容易被别人的话撩动。 “哦，不为所动？好心性。” 蓝衫男子的冷面，有了一丝松动，抓了抓头发，懊恼道：“其实我挺忙的，真没空抽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不过……阿山的潜力太大，又能打，又是技术总监，将来很可能压制不住，必须要准备点针对他的后手，所以就是妳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龙仙儿越听越迷糊，“我不认识什么阿山，你想用我去对付什么人……你不会是找错人了吧？” “……就算有错，也是这个世界的错，不可能是我的错。” 蓝衫男子道：“但妳这么说，也挺好。阿山媳妇，我们订个合约吧，我有些事要个助手来帮忙，横竖妳也一副打算出卖自己的表情，不如卖身给我，我可以给妳……实现梦想的力量。” 那个人打了一个响指，龙仙儿面前凭空出现一张契约，上头写着古怪的文字，龙仙儿自负好读书，同辈中算是博识，却连一个字也不识得，甚至不知这是什么文字，羞愧道：“我……我看不懂……” “我知道，我故意的。”蓝衫男子一本正经道：“这样签约，对我有利。” 龙仙儿一怔，原本以为这是某种幽默，但等了几秒，对方仍然表情正经，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这才明白，那就是摆明的“说欺负妳就欺负妳”。 “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有言在先，我不做违反天地良心的事……” 隐约感到不妙，龙仙儿首先提出自己的底限，以为对方不会答应，没想到那个人连想都不想，随意一下弹指，契约上就多了一条红字，虽然仍是看不懂，但是…… “不违反天地良心，加上了，还有吗？阿山媳妇？” “我不知道你想利用我做什么，但我不会助你害人。” “害妳条毛啊！我要妳帮我收拾的那帮人，个个罪有应得，劣行罄竹难书，妳要是觉得他们无辜，到时候别动手好了。” 蓝衫男子一弹指，契约纸上又多了一行红字，龙仙儿心下稍定，大着胆子道：“即使罪有应得，也不能伤害到我的亲人，我绝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亲人？妳龙家那么多人，个个都要保？”蓝衫男子皱眉道：“那别干了，用妳是解决麻烦，不是来当麻烦，我们一拍两散，现在送妳回去，我会通知他们妳一切都是装的，从今天开始，妳工作量加倍，爱死不死随便吧。” 谈判一下破裂，龙仙儿心提到嗓子眼，骤然发现，自己手上根本没有筹码，一旦谈判破裂，那结果将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不用那么多人。”龙仙儿稳住紧张的心情，道：“只要我最亲密的家人，我的血亲。” “行吧！血亲！家人，就是与你最亲密的那一圈，好在没有祖父母。” 蓝衫男子弹一下指头，契约上多了第三行红字，“不得危害父母兄弟姊妹，要不要列上子女？” 龙仙儿迟疑片刻，对方口气带着揶揄，不知是否真心，自己若要得太多，这桩交易会否谈砸了？ ……出卖自己的交易，任人宰割的立场，基本是没资格主张什么的，可假若自己所作所为，可能危及子女，那自己就该下定决心，这一世也不允许拥有后代，害人害己。 “……就只有这些了吗？还有没有别的？” 蓝衫男子等了一会儿，看龙仙儿不开口，便道：“贞操呢？这个要不要加上去？” 龙仙儿一愣，不确定这问题是什么意思，如果有得选择，谁想要出卖身体？但这又会否只是一个对自己的嘲弄？ 自己已经没剩下多少东西可以出卖了，这也不卖，那也不卖，难道要纯卖劳力和刷厕所的技术？这些话，总觉得说出口都会惹来嘲笑…… “……我问妳，妳还是处女吗？” “……………” “行了，看妳这表情也知道啦，就把这一条加上吧。” 蓝衫男子弹指，最后一行红色字加上去，闪闪发光，“不得违背妳心意，出卖肉体或贞操，加上这一条保障，妳安心了吧？” 如释重负，龙仙儿忙不迭地点头，当对方要求自己滴血盖印，确认契约时，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答应，把血印盖上去，生怕对方后悔。 然而，这一个血印盖完之后，龙仙儿也糊涂了。 ……不用作违反良心的事，不伤害父母姊妹，还不用出卖肉体，那要自己这个废人来做什么？ ……费那么大手脚，把自己从皇宫中救出来，难道是雇用自己来行侠仗义，专门搞公益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那个……请问我今后是该……” “妳今后最该做的，就是先把自己的实力提升上去，以妳现在的状况，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蓝衫男子一挥手，契约凭空消失，但好像有什么巨物掉落下来，砸在院外，造成地面一阵摇晃，附近传来人们惊呼与哀号，似乎还砸死了人。 “啧！乱七八糟，每次召唤出来都一堆麻烦。” 蓝衫男子弹指开门，就在屋外的小院中，花木尽摧，一个被千百张符纸层层覆盖，充满着不祥气息的古老门户，就落在那里，底下正汨汨流出鲜血，还有半截身体露在外头，正是召唤失误的不幸牺牲者。 “……反正，本来解符印也要拿人命开祭，现在直接省事了。”蓝衫男子站起身来，道：“登天去吧，成功的话，阿山就多个天阶媳妇，如果失败……” 蓝衫男子望向龙仙儿，露出的笑容充满玩味，“阿山就少个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