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页

    她想过及川彻可能会很不开心。

    但说到底这是她的人生,是她受到了别人的帮助。

    当然,感谢方式固然可以换一种,但不可否认的是当时的清濑最鹤生对排球,又或者说她对整个竞技运动的好奇已经膨胀到了难以抑制的地步。

    从灰二开始最鹤生就在好奇,学习能够提供稳定的升学机会,大家会为之努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那么仅凭兴趣的社团活动呢?

    即使拿到了很好的奖项,夺得了全国冠军,顶多也只能增加三五秒的自我介绍——甚至没法增加,因为初高中的成绩过于久远。

    进入社会后大家通常只看大学就读于哪所,根本不会过多在意初高中的事迹。

    而若是说须知此事需躬行,可她的身体又无法负担得起那么高强度的练习。

    先天的许多缺陷难以弥补,直到小学五年级之前最鹤生都还会时不时地因为平衡问题突然摔跤。

    成为运动社团的经理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连及川彻知道她进入白鸟泽排球部后的大发脾气都没有出乎最鹤生的意料,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隔天会在学校里,当着牛岛若利的面哭得那么伤心。

    大哭完之后她回家,妈妈问她发生了什么。

    知道瞒不过,最鹤生就一五一十全招了。

    结果自然是妈妈听完之后开始笑,一边拿水袋给她敷眼睛一边说她怎么傻乎乎的。

    没真正接触之前不要对别人妄加定论。

    这个道理明明都快听腻了,怎么还是不懂呢?

    清濑理惠伸手戳女儿的脑门,最鹤生就支支吾吾的,也不躲开,当做是对自己无端冒昧的惩罚了。

    可及川彻的洗。脑效果相当好,已经初现未来宫城县最佳二传模样的少年不费太多力气,光凭两三句话,就能让你坚信他希望你坚信的东西。

    他哭红的眼睛、被汗水浸透的T恤、以及望向被抛到空中的球时,仿佛在凝视着自己心脏一般专注的目光,无一不在诉说着自己的诚挚与梦想。

    如果说及川彻是普通人,那么牛岛若利就是大魔王。

    要怎么样才能把大魔王看作是普通人?

    最鹤生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某天部活结束后的放学路上。

    补习学校难得放假,妈妈托她绕路去买点东西,她乖乖听话照做。

    周遭的街景算不上熟悉但也不算陌生,经过某个巷口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面无表情的少年蹲在勉强能铺进巷内一两米的暮色里,高楼顶端拉出的阴影里放着一个纸箱。

    “牛岛同学。”她站在巷口张望。

    牛岛若利侧头看见她,“清濑。你家是这边方向吗?”

    “没有。我来这边帮妈妈买东西。”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凑上前去,“你又在做什么?”

    纸箱里突然发出两声呜咽。

    牛岛若利伸出被他身形挡住的另一只手——他竟然拿着一根火腿肠!

    “喂狗。”他不带任何温情地说着非常富有爱心的话,随后他又问,“清濑家能养狗吗?”

    “不能。”最鹤生如实摇头,早产儿的弱鸡体质让她对一切长毛的生物都有点过敏。

    “这样。”牛岛若利应了一声,把剩下的火腿肠递到小狗的嘴边。

    那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先是伸出湿漉漉的鼻子闻了闻,接着立刻狼吞虎噎起来。

    “本来我想说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收养它。”牛岛若利继续撕开火腿肠的包装,一点点的喂着面前的小狗。

    他主动解释起来反而让最鹤生有点不知所措,她木讷讷地唔了一声,没话找话地问:“牛岛同学家里也不能养狗吗?”

    他点点头,“我母亲不喜欢狗。”

    “可它这么小,”最鹤生仔细看了看这只被放在箱子里灰白的小狗,“还有真菌——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被丢掉的,宠物医院和收容所应该都不会要它,一般人家估计也不会想收留它……”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越来越小。

    牛岛若利依然保持着将手递出去的动作。一直等到小狗吃饱之后撇过头,牛岛若利才收回手,把剩下的火腿肠全部撕开,放进它的箱子里。

    他没有顾及地摸了摸那只小狗的脑袋,“我明天再来。”

    接着他站起身,对同样蹲在纸箱边的最鹤生说:“走吧,清濑。”

    她拍了拍裙子后的褶皱,目光仍旧黏在面前的牛岛若利身上。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牛岛若利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了出来。

    “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不过我没想到牛岛同学是这种类型的人。”

    “哪种类型?”

    “会可怜流浪狗的类型……”

    “可它也是一条生命。”

    “唔……”

    但是牛岛若利在最鹤生的心目中,应该是那种信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之类自然规律的人。最鹤生在心里咕哝。

    她又看了两眼牛岛若利,虽然平时在部活的时候也没少看——经理的工作之一就是记录选手的状态——但她总觉得面前的人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

    她一下豁然地笑了出来,“这么看起来牛岛同学还蛮普通的嘛。”

    牛岛若利茶色的眼睛眨了眨,“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