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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夫人。”周娉婷轻声道,语气中带着赞叹。 “哎,周小姐。”纪夫人笑着扶了扶发髻,问道:“我这样突兀地来,周小姐吃惊么?” “起初是吃惊的。”周聘婷也不禁露出微笑,“但纪夫人说不是为了一匹荨麻布来的,我便不吃惊了。” “哈……”周夫人不禁掩口笑起来,淡淡的倦意从她眉梢眼角散发而出,叫她别有一股不禁风之意。“对呀,我来不是为了一匹荨麻布,而是为了千万匹荨麻布——周小姐,我来做这南疆的荨麻生意如何?” “明州纪家的本事,我是听说过的。”周聘婷抬手,示意纪夫人坐下,自己则坐在纪夫人旁边,两人之间只隔着茶几,周聘婷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胭脂香。 纪夫人见她话顿了一顿,便替她将话说了下去:“但是?” 周聘婷不禁又翘了翘嘴角,不知为何,她实在很喜欢这位纪夫人。“但是,纪夫人为何会选择与周家合作呢?” 她的外祖父所在的苏州吴家,才是丝绸之王,难道她要跟吴家作对么? “哎,对了。”纪夫人点头道,“我便是要同吴家作对。吴家将丝绸这块肉咬得多紧,我都要从他们嘴里撕下一丁肉末来。” 这话说出来,就是带着敌对的意思了。周聘婷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纪夫人,我不能答应你。” 纪夫人弯了眼笑道:“钱不是问题,何况纪家只是打算跟周家买些消息罢了,不会让周家贷钱的,要本钱,纪家有的是。哦,若是周家觉得贷钱比卖消息更好,那纪家贷上几十万两也不是问题。” “不,都不是。”周聘婷摇头道,“周家希望开发南疆这条商路,起因确实是不希望丝绸生意场上只有苏州吴氏一家独大,但绝非想培养另一个吴家,而是希望有人能保证百姓们有布买,有衣穿,不会为了赚银子便哄抬价格。” “这话却新鲜得很。”纪夫人笑着评价了一句,忽然转话题问道:“不知周小姐与钱庄的管事们,可曾商讨出竞标的结果了?” 周娉婷也不愿瞒她:“已经出了,夫人来迟一步。” “那我便大胆猜一下。”纪夫人眨了眨眼,问道:“拿下魁首的,可是一位叫季昳的?” “对。”周聘婷也没露出吃惊的神色,“夫人一来,我便知道,这位季昳便是纪无鲽,否则的话,也不会同夫人说这么多话了。只是,夫人,您一心要打垮吴家,将南疆生意交给你,我实在不放心。” “担心我有私心么?”纪夫人摇了摇手上的绢扇,问道:“若是我说,我背后是汝南侯府,而汝南侯府一心效忠于女帝,力求为女帝分忧解难呢?江南商户独大,巨贾甚至凌驾于官府之上,早已是朝廷的一块心病。我们的世子大人,也希望能重振朝廷的威严呢。” 汝南侯府……周聘婷思考着,便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姐,属下有事禀告。” 是绿绮! 自从打算开南疆的商路,周聘婷便写了封折子,命绿绮交给紫宸卫们上奏女帝,但绿绮将信送出后却传回消息说,她不放心信件,决定亲自送信。于是这一月有余的时间里,她都奔波在余杭与京城之间,今日终于回来了,想必也带回了女帝的旨意。 “快进来!”周聘婷站起扬声道。 绿绮便大步走了进来,她一身劲装,背后背着斗笠,对周娉婷露出一个笑,先说了六个字。“小姐,幸不辱命。” 周聘婷便松了口气,由衷道:“辛苦了。” 绿绮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纪夫人身上,含笑问道:“这位便是汝南侯世子的新夫人吧?巧得很,我在半路上与贵府上的暗卫遇到了,差点两败俱伤,幸好遇到了羽林卫的人,否则可要给咱们小姐得罪人了。” 这话听在周聘婷与纪夫人耳中都是一惊——世上竟有人能与绿绮/侯府暗卫打成平手? 纪夫人不禁赞叹:“周府之中,果然卧虎藏龙。” “纪夫人谬赞了。”周娉婷解释道,“这位是女帝指派而来的紫宸卫。” “周小姐不说,我倒忘了你是皇商了。”纪夫人抬手,“周小姐何不看看女帝的旨意?” 周聘婷便要命人准备香案,绿绮忙道:“女帝口谕,此旨意为密信,周聘婷无需行礼。” “谢吾皇。”周聘婷仍是恭敬道了一声,才双手接过密信。细细地看了一遍,便是周聘婷也不禁吃了一惊,抬头看了纪夫人一眼。 便是这一眼,叫纪夫人放了半颗心下来,问道:“若是周小姐不放心,可愿看看我这封信?” 她说着,便从随身的锦囊里取出一个蜡丸,放在了茶几上。 蜡丸历来用以存封密信,以蜡之易碎表示无人启封,周聘婷将蜡丸捏碎,把其中的信纸展开,第一眼便看到了信笺最后的汝南侯府印鉴。再看信的内容,是汝南侯世子亲笔所写,言明汝南侯府已上奏女帝,愿与皇商周家一道,管理江南商业中丝绸一事,女帝业已下旨准许。只因汝南侯府不便出面,所以商业之事交与世子妾室纪氏管理。 周聘婷看完了信,不禁又抬头看了一眼纪夫人,这一眼叫纪夫人没由来地忐忑了。 在旁人眼中,大约以为,以汝南侯府加纪家的实力,要独自前往南疆做荨麻生意自是手到擒来,又何必与周家商讨,甚至屈居下风?但只有纪夫人与汝南侯世子清楚,若是不先将周家安抚下来,拉到同一战线,万一周家与吴家合作,那后果便是汝南侯府也承受不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