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月席地而坐在线阅读 - 第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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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抚了抚眼皮,又阖上了双眼。

    在莲鬼闭上那双盛开着莲花的眼睛的同时,它的脖颈处出现了一道缝隙,然后是胸口,向下延伸,从手臂到脚背,密布着数也数不清的细缝。

    “是时候睁眼,看破一切虚妄了。”聂秋在心中对它说道。

    话音刚落,缝隙骤然裂开,漆黑无光的眼球在裂口中出现,齐齐看向下方。

    身着紫衣的厉鬼猛地一甩衣袂。

    带着妖冶的紫色并蒂莲,锁链缠绕着的红缨枪像箭一样飞向凌烟湖,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火墙、重重叠叠的水尸,破开了水面,在暗沉的水中划出一道极为鲜明的水流,弹开如同水蛇一般缠人的阴气,最终深陷于底层的泥沙中。

    起先是柔软的泥沙,然后是坚硬的,苍白的骸骨,再往下,是……

    聂秋挥刀砍下一只水尸的头颅,强忍住席卷全身的寒意,几步走到栏杆旁。

    莲鬼抬起手来,锁链抽动的声音响起,红缨枪猛地挑起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越过了栏杆,当啷一声,正好落在了聂秋的脚边。

    他俯下身,轻轻拾起那个东西,将上面的泥沙擦去,露出金色的光芒。

    这是一块大约是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金子。

    眼瞳处镶上了两块璀璨的红宝石,身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鱼鳞,头顶有两根向上伸出的鹿角,头似驼,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爪似鹰,掌似虎,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正是那块雕成五爪金龙模样的金子。

    五爪金龙上,涌动着能叫人毛骨悚然的阴气。

    那些因此而死去的人,果然是将自己的无尽的仇恨全部寄托在了这上面。

    第45章 因果

    柔和的、温暖的气息覆了过来。

    聂秋侧头一看,?果然是谢慕飘到了他的身边。

    他盯着那彰显出帝王气概的五爪金龙,半晌,嗤笑了一声。

    “果然是这东西。”

    明明只不过是个死物,?却能叫人搭上百条性命去为它殉葬。

    五爪金龙一出现,那些水尸们的反应便更加激烈了,用指甲挠着船身,?在上面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痕迹,浑然不管船头的覃瑢翀了,纷纷朝聂秋的方向涌去。

    聂秋霎时间就感觉到阴气上涌,?先前经历过的痛苦和绝望感再次袭来。

    他当机立断,?紧紧握着五爪金龙,?也不顾那上面冻得他感觉四肢百骸都要停滞的寒气,一把将男童抱了起来,转身向船头处跑去,“徐阆,?沈初瓶!”

    因为蛊虫的影响,聂秋现在连自己受没受伤都不清楚,?若是有身怀绝技的沈初瓶在旁协助,他的压力便能减少许多,?而且男童也可以交由徐阆照顾了——更何况,?事到如今,兵分两路显然没有任何意义。

    待聂秋跑到船头的时候,?徐阆便把男童接了过来。

    而沈初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是松了口气,?“都是皮肉伤。”

    虽说红鬼基本上包揽了大部分的水尸,但由于徐阆不会武功,又只会驱使一些小鬼,?所以这边相当于只有沈初瓶一人在与水尸群对峙。他们二人俱是浑身湿淋淋的,狼狈不堪,伤口几乎都是在沈初瓶身上,不过,幸好也不是什么重伤。

    聂秋问道:“谢慕,你需要多久?”

    “我也说不清。”

    谢慕皱着眉头,唤出一阵风,从聂秋手中取过五爪金龙。他念了一句“开天”之后,便闭口不言了,只是一手拿着四方开天镜,一手虚拢着那条金龙,盘腿浮于半空中。

    既然谢慕已经开始拿阳气净化金龙上的阴气了,聂秋便不好再问下去,只得把红莲两鬼唤来,手持含霜刀与沈初瓶背靠背站着,以免哪里忽然窜出一条漏网之鱼。

    大雨滂沱。

    雨水逐渐冲散了地面上的血迹,积水晕着一层赭红色被打翻了似的血雾,一圈一圈地轻轻浮动,在急促的脚步声中溅起,随即又被倾盆洒下的雨珠狠狠砸向地面。

    又一个水尸倒在地上,刺啦一声化作了一滩水。

    渐渐地,雨声、风声、雷声,还有交叠反复的铃音,都叫人感觉厌烦。

    谢慕口中的“说不清”到底是多长时间?

    聂秋苦笑一声。

    如果早知道会是如此结局,他还不如借着蛊虫的作用,唤出红莲两鬼直接解决湖中的水尸,倒比谢慕的法子来得更痛快、也更安全一些。

    先不提他自己,明眼人都看得出沈初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沈初瓶身上受的伤还没来得及包扎,又经过雨水的洗刷、长时间的战斗,种种因素叠加起来,已经使他的身体达到了极限,他如今也就是依靠着以柔克刚的武当秘术才能在骤雨中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自己取出两条蛊虫之后,是否也会像他这样。

    聂秋暗想着,见沈初瓶身子摇摇晃晃的,便上前几步扶住他,劝道:“你先歇一会吧。”

    “不必了,聂公子……”书生模样的侠客艰难地开口回应道,“我答应过公子的。”

    “连陆淮燃都还在霞雁城中冒着大雨奔走,我又有什么脸面去享受片刻的安宁?”

    远在十里外,长相魁梧,留着寸头的纹身大汉打了个喷嚏,将伞撑得低了一些,从怀里摸出一叠保护得严严实实、没有沾上半点水渍的宣纸,轻轻念着上面的名字,说道:“这便是最后一家了罢,有些人家早就搬走了,可叫我好找,希望这户人家还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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