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月席地而坐在线阅读 - 第9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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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言万语,只化为了一句——

    “谢小天相师,多谢了。”

    那张狰狞的面孔上,眉峰动了动,最终还是舒展开来。

    “举手之劳。”谢慕张开双臂,弯着身子,拱手轻轻说道,“黄泉路远,慢走。”

    面目凶恶的鬼魂做出这种动作,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他眼中盈盈所承载的千万山水,带着几十年的沉重记忆,全都落了出来。

    谢慕维持着那个姿势悬在空中,久久没有抬头。

    直至水尸全部化为了积水,纷纷散去,他才抬起了那张遍布血泪的脸,仰面望向落雨纷纷的天际,仿佛望向了另一个世界,喃喃自语道:“待这场雨后,就该天明了。”

    下了整宿的暴雨,也该随着雷鸣声一同远去了。

    聂秋按住腹部的伤口,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试了试沈初瓶的脉搏,虽然跳动不明显,好歹还是有一些起伏的,约摸是昏了过去,也幸好有船舱内的男童和覃瑢翀吸引水尸们的注意力,它们无暇顾及沈初瓶,便叫他捡了一条命回来。

    他一泄气,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就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脖颈后的蛊虫突突地跳动,将皮肉撑起又落下。

    这蛊虫瞒过了他的身体,让它以为四肢百骸都已经枯竭……

    这么一段时间里,聂秋的身体根本没有自愈。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召回红鬼,将两根手指伸入后颈处的伤口中,硬生生把那两条蛊虫从血肉里挖了出来。

    随即,聂秋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徐阆,展颜说道:“师父,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徐阆还未来得及回答,就看见他这个不省心的弟子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含霜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连同它的主人一同躺在了血泊凝结的积水之中。

    聂秋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雨后天晴。

    第47章 远游

    烛火摇曳。

    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片刻后才从昏沉的梦境中挣脱,极为缓慢地睁开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甜气息,聂秋侧过头看了看,?一旁的地上放了一个盆子,里面的白帕子连同水都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身上虽然不像之前那般疼痛难忍,行动却还是不能像往常一样自如。

    聂秋抬了抬手臂,?顿时便感觉到了一股刺痛。

    正想着,徐阆推门而入,见聂秋已经睁着眼,?便捏着手里的药膏问道:“醒了?”

    聂秋张口,?声音是意料之中的低沉暗哑:“师父,?其他人呢?”

    徐阆回身把门关上,将蜡烛吹灭了,把窗户“啪”地一声推开。

    蒙着一层雾的阳光顿时照进了屋中,窗外显出了一点亮色,?大概是破晓之际。

    “你都睡了一天两夜了。”徐阆拉出一根板凳坐着,说道,?“我们回到岸上之后那个留着寸头的壮汉……好像是叫陆淮燃?总之他就在岸边接应。回到覃府之后,没过多久,?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覃瑢翀染上的病便退了,又过了半天时间,?他就醒了;沈初瓶伤得重,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现在还躺在床上睡着;那小孩儿现在正被覃府好吃好喝地供着;谢慕,谢慕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舫船一靠岸他就消失了。”

    他顿了顿,?才又说道:“覃瑢翀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我说的先等你醒了再解决。”

    聂秋想了片刻,用手肘将身子撑起,“我现在就能去见他。”

    “我说徒弟啊,你还是等伤好了再说吧。”徐阆把那瓶药膏放在桌上,“虽然覃家的郎中来为你看过了伤,再加上有覃瑢翀的药蛊,你的伤势虽没那天晚上重,但离痊愈还差得远。”

    “不过是小伤罢了。”聂秋轻飘飘说了一句,便小心地翻身起床,免得又拉大了伤口。

    徐阆叹了一声,上前扶了扶他,“不知道是该说你倔,还是该说你能忍。”

    聂秋摆摆手,避开了徐阆的搀扶,他是二十岁的年轻人,还轮不到徐阆这种老者来帮忙。

    于是徐阆就只好从一边抓起几件衣服放在了床边。

    覃家准备得确实周到,备好的衣物和他之前的那件一样都是白色,布料却要贵得多,上面所绣的花纹也是繁复华丽至极,且不显得庸俗。衣物上还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枚剔透晶莹的玉佩,雕成了螭虎的模样,却不是覃瑢翀那块螭虎衔莲玉佩,想来该是他找的同样款式的。

    他是在世间行走的侠客,又不是不染风尘的世家子弟,何须这么贵又繁重的衣物?

    聂秋在心中想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把身上的薄薄单衣褪了下去。

    他身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细布,将底下密布的伤口给遮得严严实实,但当他转过身去拿放在床上的衣物时,站在他背后的徐阆就能清楚地看见脊背上露出的那一道细长的印子。

    那印子只露出了一小截,其余的全隐在了细布和长发之下。

    但是徐阆在郎中为聂秋换药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它的面目。

    那是一种毫不留情的杀意。从左肩斜斜地砍下去,几乎划过了整个背部,让人能够想象那伤口被留下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的样子,最后堪堪停在了右侧腰际,好像就差一点就能够把整个背部都削下来,劈开血肉骨骸,将人砍成两段。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时留下的伤口,皮肉虽然是愈合了,但那道深而长的印子却永远地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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