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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伤疤永远没办法消失了。 他这个皮囊极好的徒弟,看着温润又沉稳,笑起来是极为收敛的,摆的架子也是世家豪门才能有的端庄矜持,好像不染纤尘的谪仙,一副没受过什么苦的样子——然而,背上的那细长的伤痕,却是狰狞至极,似乎本来不该属于他,却硬生生印在了他的身上。 流畅的肌理随着呼吸微微鼓动时,那上面的狰狞伤痕便蛇一样动了起来。 徐阆动了动嘴唇,秉着不要多管闲事的想法,还是没有问出口。 聂秋牵起衣服,整了整皱褶,拢紧衣襟,伤痕很快便被遮了去。他穿好几层衣物,将手腕上的铜铃红绳紧了紧,然后是放在不远处的含霜刀,他原本放在怀中的十八枚石子……最后,他又念着不好拂了覃瑢翀的面子,还是将螭虎玉佩系在了腰间。 “走吧。”他说。 徐阆无声点头,领着聂秋出了门。 几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之后,覃瑢翀执掌了覃家,遣散了家中仅存的血脉,大概也是在那之后,他也将原本占地极广的覃府分了大部分出去,只留下了不大不小的一座府邸,然而,也就是剩下了这么一小部分,却还是比霞雁城绝大部分的住所要繁华得多了。 府邸中央还有一个偌大的水池,里面种着枝叶相连的莲花,叶柄细长挺直,因为还没到开花的季节,便都将脸颊埋在了浅粉色的花瓣中,不肯轻易出来见人。 在府邸之中种满了莲花,腰间挂的是螭虎衔莲玉佩,拿的是描绘了莲花的折扇,舫船是以莲花为原型所制,取名为“归莲舫”…… 这覃瑢翀,倒是真心喜爱莲花。 穿过几条回廊之后,聂秋就跟着徐阆来到了覃瑢翀的书房前。 陆淮燃站在门口,见他们二人过来后,便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覃公子已经等候多时。” 他敲了敲门,没过多久,覃瑢翀就从里把门打开了。 覃瑢翀的面色虽然还不是很好,透着点苍白,精神却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要好得多,容光焕发,倒像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他笑了笑,摆手将聂秋和徐阆二人迎了进来。 一阵寒暄后,聂秋问道:“我听师父说覃公子有什么要事相商?” “嗯,我需要再见一次谢慕。”覃瑢翀顿了顿,“我听徐道长说他一下船就不见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我又不能贸然请那些能通灵的人去寻……” 他是顾忌了谢慕,怕他因此而恼怒。 “公子找他是有什么事要解决吗?”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前些日子我在覃府中仔细找了几遍,从二当家原来住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几十年前的账簿,虽然已经破旧不堪,却好歹还能看清那上面的字。我发现二当家回来之后的那几个月中拨了近百笔巨额出去,有的是拿的自己的私房钱,有的是拿的覃家拿来备用的家底。我让陆淮燃顺着查了下去,发现那些钱是拨给了当时在凌烟湖因故去世的人的家中。” 陆淮燃适时递了一叠宣纸过来,聂秋接过翻了翻,上面满满当当地记了名字和住所。 “既然知道了位置,就好办得多了。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人都换了住所,还有一些人已经离开了霞雁城。陆淮燃挨家挨户地寻了过去,又根据他们家里的情况给了些银两,又或者是替他们寻了份差事——家里失去了顶梁柱,花光了银两后,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过的。”覃瑢翀一叹,“最后便是谢家。谢家原本是靠近了凌烟湖而居,后来,大概是因为不想触景生情吧,他们就换了好几处住所,最后定居在了离城门很近的地方。” “我想,谢慕或许会想知道这些。”他说道。 聂秋沉默片刻,问道:“谢家现在如何?” 陆淮燃答:“谢父过世已久,谢母颐养天年,儿孙绕膝。” 这样的答案,到底是会叫谢慕安心,还是又一次残忍地撕裂他的伤口? 毕竟,谢家再如何人丁兴旺,儿孙满堂,也与谢慕没什么关系了。 黄泉路远,他如今也只能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好。”聂秋还是应了下来,“我会告诉他的,至于他肯不肯接受这份好意,我不能保证。” “只要他能知道就好。这已经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希望这多少能完成他的夙愿。” 覃瑢翀撩袍起身,拱手向聂秋和徐阆二人鞠躬道谢。“霞雁城,多亏了你们才得以恢复安宁。” 聂秋抖开袖口,伸出手虚虚托住他的双臂,说道:“我也并未做什么。” 徐阆在一旁没什么形象可言地剔了剔牙,“感谢的话不必多说了。往后的日子,霞雁城该如何就如何,而覃家,也全看你了。” “我吩咐好后事,就要离开霞雁城了。”覃瑢翀直起身子,侧头浅浅地笑道,“我要去的地方离皇城很近,听闻聂公子也要去皇城,想必不久后我们还能再见。” 我还有一定要见的人,如果你想要我这条命,我也只能在那之后再给你了。 聂秋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那日下午覃瑢翀对他说的话。 他大概,是终于挣脱了霞雁城无形的束缚,要去见想见的人了。 念及此处,聂秋也笑了笑,“定会相见的。” “对了,聂公子往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