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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滑的边境线上忽然凹下去一块,怎么看都违和。 程琥伸脖子一看:“你知道澶州之盟吗?” “听说过,这三十年的太平就是因为恒丰帝订下了这个盟约。” “但是这太平也是有代价的,这块地方就是我们借给他们的。” “借?”江宛愣了,“你确定是借,不是送?” “总有一天会拿回来的。”程琥握拳道。 江宛默了默:“有志气,不愧是我大梁的好男儿。” 她想了想,又问:“既然是借,那当初是约定了借多久啊?” “二十年。”程琥道。 江宛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总会拿回来的。”程琥道。 江宛:“要是真有那一天,也该是开战以后的事了。” 程琥便有些不自在地低了头:“可惜我上不了战场。” 江宛不欲气氛这样低沉下去,便笑道:“还没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程琥嗫嚅道:“今日……我抓的那个人……其实……” 他面带赧然之色,似有难言之隐。 “多谢你……”江宛道,“回来以后我也想明白了,他肯定不是偷钱的,又离我那么近,他是想占我便宜吧。” 程琥道:“但是我心里憋屈,因为他明明是个老淫棍,我为了你的名声,却只能说他是偷钱的。” “不管是什么罪名,他总归是受到惩罚了。”江宛道。 程琥这是钻了牛角尖了。 “说实话,我不晓得跟你说些什么好,你只隐忍了这一回,便觉得难过,许多女子这一生都在这样的隐忍中度过,因为明明不是她们的错,真正付出惨痛代价的却是她们……” 江宛道,“人活着,总有委曲求全的时候,当时你若如实说,就会害了我的名声,两下权衡,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就够了。” “这就是妥协吗?”程琥叹息道,“从前表叔教我,说人活在世上,总要妥协,不可能一辈子都随心所欲。” 江宛:“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又成熟了一点,这是好事。” 程琥若有所思地端了茶。 江宛又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签澶州之盟?” 这可就是问对人了。 程琥:“当时南齐蠢蠢欲动,如果继续打仗,天下又要乱了,先帝就做主用淹州换了太平。” 见江宛还是一脸茫然,程琥解释道:“南齐人狡猾,北戎人粗疏,但都不是好惹的,那时候大梁和北戎都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况,大梁南边有南齐人觊觎,北戎西边则与韦纥人相争,所以才暂时停战。” 江宛一针见血:“如今韦纥败了,南齐也低了头,北戎和大梁还能相安无事吗?” 第六十二章 恋慕 “今日因起了乱子,竟也忘了你母亲其实是托我来劝你的。” 程琥死猪不怕开水烫,往椅背上一靠:“那你劝吧。” “其实我不晓得你为什么不成亲。对你来说,后院多一个女子并不是多么麻烦的事,而且你成亲了就是个大人,不会一直被人当孩子了,你为什么不肯?” 程琥:“她要我做的事情,我偏不要做。” “不怕别人说你不孝?” “如今汴京哪里还有人管我孝不孝。” 程琥这是意有所指。 江宛沉默一瞬:“也不晓得昭王那日到底跪了多久。” “放心吧,就跪了两个时辰不到,太后从昏迷中转醒,便着急叫人把他叫起来了,太后哪里舍得他受苦?” 看到程琥理所当然的样子,江宛不禁疑惑,他这样聪明,真的看不出太后的用心险毒吗? 不,程琥也许不是看不出异常,而是不会怀疑,余蘅活了二十年,太后就做了二十年的慈母,这是每个大梁人心中根深蒂固的想法,轻易无法撼动。 江宛出神一瞬,又笑起来:“你晓得我受伤失忆的对不对?” 程琥点头:“可你不是好了吗?” 江宛惊讶反问:“你觉得我好了?” 又觉得情理之中,她能吃能睡,脑子清楚,也没有指着身边人问这是哪位,看起来的确是好了。 “我没好……”江宛摇头,“除却这三个月外,我过去的二十一年全部都是空白。” 程琥被她唬了一唬,然后又笑嘻嘻道:“你又骗我。” “不是的……”江宛道,“比如你刚才说太后心疼昭王,叫他不要跪,可我看到的却是她憎恨昭王,才叫他不要跪。” 这又是什么意思? 程琥闹不明白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你认真的?” “只看这三个月里太后的所作所为——太后想把侄女塞给昭王,太后用二公主的满月宴给昭王选妃,昭王说不要太后的侄女,太后两眼一闭就装晕……” 江宛反问,“莫非太后是个傻子,才会这样对人好?” 可谁不想有个太后这样永远护着自己,顺着自己的亲娘呢? 程琥心里还想为太后辩解:“兴许是太后年纪大了,行事有不周到的地方。” “你这些年做的混账事其实也不少,可京中却没有一丝风声,这是你母亲爱护你的缘故。” 程琥若有所思:“可昭王是太后的亲生子,年前昭王与人蹴鞠受了伤,是太后不眠不休地守了昭王一天一夜,皇上跪求,太后也不愿意离开,我娘那回也进宫了,说太后熬得眼里全是血丝,我娘还说,她对我也没有这样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