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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送送皇后。”皇上跟着她向外,秋荣春芳与安姑姑远远侍立着,皇上招招手,说声秋荣过来。 秋荣快步走近,皇上嘱咐道:“皇后今日受了劳累,你们小心侍奉。” 秋荣说声明白,扶着皇后过了丹墀下了石阶。 皇上转身往承乾宫而来,进去时琉璃正坐在榻上看书,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笑问道:“皇后走了?” “怎么知道的?”皇上坐下问道。 “端午宴太累人了,我推掉了那些命妇求见,回来睡了一觉,睡醒后想过去看看你,园公公说皇后在里面,我没敢进去。”琉璃说道。 “在外面偷听了?”皇上笑问。 “没有。”琉璃道,“园公公说已经哭过了,一边哭一边说,说了很多的话,可惜我过去得晚,没有听到,我站了一会儿,里面静悄悄的,园公公说皇后在看奏折,我知道什么都听不着,就回来了。” 皇上笑道:“是因为齐家的事。” “齐家怎么了?”琉璃忙问。 “阎氏一案后,德贵妃跟朕建言,应该彻查齐氏,朕说你查去吧,她派了人过去搜集齐氏的罪状,罪状集齐后,皇后的娘家人和秋荣春芳的家人也接来了京城,朕便派了封将军带兵过去,围了涂县,不许齐家人离开,以查实他们的罪状。初一那日,封将军归来,朕与几位重臣反复商量如何处置,又要顾及皇后的脸面,又不能太过轻纵,免得齐氏卷土重来,也避免他人效仿。于是议定为,勒令齐氏分家。”皇上说道。 “既然从轻发落,皇后为何过来哭闹?”琉璃说道。 “皇后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朕要对齐氏抄家灭族,又说朕要废后。”皇上摇头,“她说是德贵妃告诉她的,德贵妃应该不会如此不分轻重。” “不是德贵妃,是齐婉盈。”琉璃道,“宴会结束后,齐婉盈进宫来了。” “原来如此。”皇上笑笑,“看来皇后也学会了栽赃嫁祸这一套,而且她当时哭得厉害,头脑都不太清楚,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竟然也能顺口胡说。” “这对宫里的人来说,不就是信手拈来吗?”琉璃笑道。 “皇后跟别的人不太一样。”皇上说道,“当年朕选太子妃,是先帝做的主。先帝时期,太后党与后党两党乱政,先帝深受其苦,为朕选太子妃时,首选娘家没什么权势地位的女子,而京中亲贵文武盘根错节,先帝想到了涂县的女子齐婉贞。 涂县隶属于平洲府,当时朝中有一位来自平州的周御史,他的外婆家就在涂县,其舅父是个忧国忧民的老秀才,他跟周御史写信说,县中大族齐氏已五代不分家,在涂县大量购置田产,其族长齐济苍野心勃勃,刚过五旬,子孙们称之为老祖宗,见面要行叩拜礼,族中建立女学,女子们按照宫规教养,其中有一位出类拔萃者,叫做齐婉贞,齐济苍逢人就说,齐婉贞是天生的皇后命,总有一日要母仪天下。 先帝对造反之事甚为紧张,派人去查涂县齐氏男子根底,回报说齐氏算是涂县世家,几十年前出过公卿,曾风光一时,不过近二十年来,只出过几个三甲的进士,最高做到县令,人口虽多,不堪一提。 先帝听了,不再在意齐家,至于齐婉贞,他曾经当笑话讲给端敬太后听,端敬太后听了也是一乐,她说我孙儿的兴庆宫美女如云,太子妃侧妃美人数都数不清,她一个乡下地主家的女儿,进兴庆宫做美人只怕都不够格,还妄想什么母仪天下,康颐太后也听到了这个笑话,她嗤笑说什么是痴心妄想?这就是痴心妄想。太子好色,听说后特意差人到涂县打听,说齐婉贞虽会些琴棋书画,却称不上精通,至于容貌嘛,只是平平,于是,齐婉贞在兴庆宫里也成了个笑话。 先帝跟朕说,这齐婉贞才貌平庸,你的后宫才会安稳,她的娘家无权无势,与京城距离遥远,可免去后党乱政,她是最好的皇后人选,你若是觉得委屈,日后广纳美人就是。 朕当时只想尽快确定人选,好去往西域,心想选谁都是选,齐婉贞于朕是个陌生人,总好过京中那些认识的名媛,省得大婚时彼此难堪。 于是就定了她,先帝派詹事府少卿做宣旨官,将圣旨送到涂县,宣旨官回京的时候,齐婉贞竟跟着一起进京来了,消息传到京城,京中人笑言,婚期尚未定下,齐家就将人送了来,如此迫不及待,是怕嫁不出去吗?她再次沦为京中的笑柄。 朕也觉得有些奇怪,詹事府少卿回京后,向朕禀报说,婉贞姑娘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不懂宫中礼仪,决定早早进京住下,多学规矩多长见识,熟悉京中一切。朕觉得孺子可教,命詹事府将她安顿在别宫,并派了一位正直的老尚宫带着四名女官,前去教导她。 朕从西域归来,老尚宫夸奖她,不畏人言刻苦努力,举止从容大方,颇具雍贵之态。 大婚夜里,朕与她交谈,她有些拘谨,却也对答如流,朕问她为何要做皇后,她说是为了齐氏的荣耀,说打小的时候,老祖宗就是这样教导她的,如果不做皇后,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朕说以你的出身,日后只怕诸多艰难,你怕不怕?她说不怕,她说为了齐氏,她什么都可以做。朕告诉她,你如今是太子妃,将来是皇后,你的身份贵重,你要将自己放在前面,齐氏放在后面,她的神态似有不服,嘴上还是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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